藏余复、皮卡西:他改变了路易斯安那 ——“王鱼”休伊·朗小传(中)
步入政坛,竞选州长
“我为穷苦人奋斗——无论他们是黑人还是白人,他们的人生都需要有一个机会。他们需要有一个家,一份工作,以及让他们的孩子们接受到良好的教育。‘人人皆国王’——这便是我的口号。” ——休伊·朗【8】
朗参与路易斯安那州政治的起点是参选铁路专员,而他作为一位民主党党员第一次崭露头角,便是在 1920 年的州长选举中。朗在 1920 年时资历尚浅,所以并没有作为候选人参加。但是他积极地为民主党候选人之一的约翰·M·帕克(John M. Parker)做宣传,并且在北路易斯安那地区为帕克争取到了 761 票的微弱优势,帕克最终也如愿当选路易斯安那州长。在竞选时,帕克以其进步主义的立场闻名,但是在当选州长后,他却未能对路易斯安那落后的状况做出有效改革。这一点激起了为其铺路的休伊·朗的不满。朗在当选公务员叙用委员会主席后曾要求州长帕克将石油管道划定为公共设施,但是帕克并没有回应朗的要求,这使得二人的矛盾激化,最终在 1921 年达到了顶峰。彼时帕克试图将朗从其公职位上弹劾,但是未能得逞【6】。
1923 年 8 月 30 日,朗向外界宣布自己将参加隔年的州长竞选【4】。1924 年,30 岁的朗参加了他人生中第一次州长竞选。在那个选民以白人为主体容易被种族情绪所煽动的年代,朗没有选择去打种族牌,而是一直在坚定自己人人平等,种族平权的立场。同时,朗在拉票过程中不断地嘲讽当权派政府,称他们为“标准石油公司的棋子”。彼时的路易斯安那政权由民主党中的保守派长期把持,而他们成为了朗主要抨击的对象。虽然朗受到了不少贫困选民,特别是乡村选民的欢迎,但是他在民主党初选中以近 7400 票的差距落败,排名第三,并未能参与后续的竞选活动。后来,朗个人将这次的失败归罪于投票当天的瓢泼大雨。他认为是下雨的缘故,导致了乡村选民难以通过州内落后的交通设施前往城市中的投票站【3】。
1924 年的竞选不利,意味着朗必须等待四年才能再次得到参选州长的机会。在这四年间,朗反思了自己失败的原因,并且决定在保守的天主教选民聚集区花大功夫去宣扬自己的经济平等理念【9】。
1927 年,朗再次宣布自己将参加隔年的州长竞选,并打出了日后人们耳熟能详的“人人皆国王”(Everyman a King)的口号,这句话最初出自于美国民粹主义政治家威廉·詹宁斯·布莱恩(William Jennings Bryan)之口。在竞选过程中,他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环游路易斯安那州上,并且在各地进行演讲。彼时的路易斯安那是美国最落后的州之一,识字率极低,意味着多数人实际上看不懂政客们印刷的竞选海报和宣传册,于是朗便不得不自己亲自替代这些传统拉票工具的角色,每到一处便站上车顶,对当地的民众发表热情的演说【3】。朗在 1928 年的竞选中铩羽而归,以拿到占选民总体比例 43.9% 的 126843 票成为了本次州长竞选的绝对赢家【10】。至此,休伊·朗正式当选为路易斯安那州的州长,此时他年仅 34 岁,是州历史上最年轻的州长。
州长岁月
“‘听着,这世界上肯定有许多比我聪明得多的人’,休伊·朗曾这样承认,‘但是他们都不在路易斯安那。’” —— 理查德·D·怀特,《王鱼:休伊·朗与他的王国》【6】
1928 年 5 月 21 日,休伊·朗在州首府巴吞鲁日就职成为路易斯安那州的第 40 任州长。当日,约有五万名外地支持者通过各种交通方式争相涌入巴吞鲁日,来观看朗的就职仪式【6】。
5 月 22 日,在朗上任州长的第二天他便诠释了所谓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先是解散了大量的州政府机关,接着用自己的亲信替代了许多旧州长指定的官员,其中便包括弟弟厄尔(Earl Long)。朗将自己的清洗名单戏谑地称为“狗娘养的笔记本(son-of-a-bitch book)”,其性情直率也可见一斑。这些被替代官员的机构包括但并不限于铁路委员会,州健康理事会,医院理事会以及奥尔良教区堤坝理事会。这些机构都与社会福利息息相关,对于朗实现其“人人皆国王”的主张至关重要。朗称其行为意在于“清理门户(kick the rascals out)”,并且对州政府的官僚系统实现彻底的控制【6】。
在美国这种三权分立已成传统的国家,光是控制行政机关是远远不够让朗快速实现自己的一番愿景的。在朗就职的一周前,路易斯安那州的立法机关——州议会(State Legislature)就已经开始了会议。在 100 名被选举的众议院代表中,只有 18 名代表是朗的支持者,而在 39 名当选的参议院议员中,只有 9 名。朗的强硬反对者与其支持者在数量可以说是旗鼓相当。两院的多数代表以及议员在此时实际上处于摇摆不定的中立状态。这给了朗可乘之机。为了确保自己的议案能够获得大多数人的支持,他在多数时候依靠自己在温恩的两位旧交——议员艾伦(O.K Allen)与代表博兹曼(Harley Bozeman)去对其在议会的同僚们进行游说。同时,朗还指派其亲信菲利普·H·吉尔伯特(Philip H. Gilbert)担任参议院临时议长,以及约翰·B·福涅特(John B. Fournet)担任众议院议长。二人受朗的指示,负责任命州政府的所有委员会人选【5】。
此时,朗的对手们已经隐隐感觉到了此人绝非善类,与以往的州长作风不尽相同。事实也确实如此,朗常常会为了推行自己的政治理念而忽略或改写州政府的规则,并且强迫州议会去为自己的主张背书。他本人曾坦言道:“我甘愿触犯每一条该死的规则来让我的议案获得通过,然后坐回我的办公椅上,舒舒服服地看着我的对手们歇斯底里。”朗经常会越过自己的职权来干涉个别代表或议员的投票。他从来都会毫不犹豫地冲出自己的办公室,冲入立法现场,大声喝令代表和议员们为自己投票。朗以自己的行为对三权分立的体制表现出了蔑视,他全凭自己的意志来决定政府相关机关以及各委员会的去留。对于那些不服从于他的人,他便差使自己的手下去霸凌甚至威胁他们。不少议会成员都一度抗议朗这样粗暴的举动,但是朗将这些呼声一一忽视。有一次朗冲进了一场未公开的委员会听证会,使得一位被惹恼的议员将一本路易斯安那州宪法朝着朗的脑袋扔去。议员大喝道:“也许你听说过这本书“。朗将宪法从地上拿起来,看了看标题,放到了一旁,随即说道“从此开始我就是宪法了”【6】。
在确保了对州政府两大重要机关的控制后,朗便开始通过在州议会立法的方式将自己的理想付诸实际。通过政治运作,朗与州北部的乡村立法者达成了松散的同盟,立法的阻力也因此得以变小【6】。朗先是推行了免费教科书法案(free schoolbook bill),意在为其家庭无法负担起教科书购买费用的孩子提供免费的教科书,此举亦能同时提高识字率。值得注意的是,这些教科书不光会提供给公立学校,私立的天主教学校也在这个法案的有效范围内,这也引来了一些对于朗违宪进行政教合体的指控。紧接着,一项价值 3000 万美元(换算至今便是 5 亿美元)的公路与桥梁建设工程在朗的指导下上马,以改善路易斯安那落后的交通。1928 年的路易斯安那只有 331 英里(约 533 公里)的高速公路以及三座横跨重要河道的桥梁,而州境内最大的河流——密西西比河更是没有任何一座可以连接两岸的桥梁【5】。
公立医疗项目也在朗对未来的蓝图之内。朗先是扩张了州内的两大慈善医院,以为穷人创造一个更加便捷的医疗服务网络。在其任内,新奥尔良(New Orlean)的慈善医院的体量成倍增长,使得当地的死亡率降低了 30%。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医学院亦在此时创立,并且为当地有从医志向的学生提供当时最现代化医疗教育。当地的医疗水平也得到了显著的提升。精神病患者得以接触到相较把他们绑在椅子上更加先进且人道的的治疗方法。朗为儿童精神病患者建立了专门的治疗结构,并且将心理健康相关的服务带进了监狱。在朗持之以恒的努力下,州内的免费诊所从 1926 年的 10 个增长到了 1933 年的 31 个,67% 的乡村民众因此得以接种疫苗【3】。
政府既然要花钱搞建设与公共福利,想当然地就要向纳税人征税来满足其巨大的资金需求。
朗首先开始对州内的工业巨头开刀。过去对这些企业的征税方式往往是从毛市值中按百分比征收,而朗成功的说服了州议会为他的新方案——依照开采产品的总量与质量征收。石油的征税从抽取毛市值的 3% 变成了按照其质量,每桶 4-11 美分不等。至于不愿意为他投赞成票的议员,朗在接受广播采访时称,这些人已经被石油巨头们收买了。这种行为为日后朗要面对的弹劾危机埋下了伏笔。
值得注意的是,并非所有由朗经手的法案都可以被视为是“进步主义”的,譬如 1928 年签署的 204 号法案,将种族隔离制度的适用性从火车类载具扩展到了公共巴士上。另一个例子便是 99 号法案,其给予了州长任免新创立的犯罪辨认局(Bureau of Criminal Identification)主席的权利,该机构的义务是在没有任何官方通缉令情况下对路易斯安那州内的任何的违法个人实施逮捕。该法案被许多人认为是朗在为创造一个警察政权(police state)铺设道路【5】。
弹劾危机
正如前文所述,朗在为贫苦大众争取利益,推行社会福利的过程中,屡屡与州内的保守派势力,反对党议员以及资本巨鳄发生冲突。这最终导致了其在议会中的反对者启动了针对朗的弹劾程序。议员塞西尔·摩根(Cecil Morgan)所领导的“炸药小队(The Dynamite Squad)”便是这场政治风波的始作俑者。在朗制定了对石油企业的征税改革之后,摩根等人便针对朗做出了包括计划谋杀政敌,贿赂立法者,隐匿非法枪支以及未经允许地拆除州长大宅等 19 项指控【3】。在宣读了以上指控后,众议院的议员们爆发了激烈的肢体冲突,有报道称当时有的参与者甚至佩戴了指虎这样的杀伤性武器。最终,众议院通过投票达成了弹劾休伊·朗的共识,但是此举并未获得参议院的多数支持【11】。朗因此得以幸免于难。
虽然逃过一劫,但是朗面对反对者的指控表现出了明显的惊慌,他很快在巴吞鲁日召集了群众集会,并且迫不及待地把一切都归咎于标准石油公司对他的抹黑,而他的反对者们一定都是拿了钱才做出这种事来【5】。后世有观点称,当时冲突的双方都有通过金钱贿赂的行为来赚取支持,而事实证明朗在弹劾风波过去后也对支持他的议员们给予了丰厚的奖赏【6】。
在这之后,朗再一次地对还在政府中任职的反对者们展开了一轮清洗,也是在这段时期,他开始收到死亡威胁,并组建了属于自己的保镖团队【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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