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京評論】河北水患與中國的「亂世焦慮」

此次河北洪災對習近平治理下的中國政局會產生甚麼樣的影響？這是所有關注中國政治的人都在思考的問題。最讓我感到震撼的，不是當局在減少災害的損失方面出現的嚴重失誤，而是當局對民意和受災民眾的感受的不在乎。這恐怕是習近平與他的前任們最突出的不同。也許是看到了這個問題，已經有人認識到，河北洪災是對未來中國將面臨亂世的一個嚴重警示。有評論乾脆就預言，中國將出現曠古未見的亂世。

河北的嚴重水患，並不是北京面臨的新問題，所有人都明白，新問題是雄安。河北官員為了保雄安，不得不讓災區百姓的生命和財產付出更大代價，這個操作，主導了整個救災的政治基調。儘管現在還不清楚雄安的損失會有多大，但無論如何，習近平都要為建設副都雄安這個災難性的決策，付出更大的政治代價。最重大的代價，就是讓更多人加劇了中共會倒台、中國會因此而大亂的焦慮。

在持續多年的經濟繁榮時期，中共當權者對政權被顛覆的焦慮其實是大於民間的，而現在，由於經濟復甦無望，民間對亂世的焦慮，很自然地會隨著天災與人禍的發生而增加。那麼，這種亂世焦慮背後的邏輯是甚麼？亂世焦慮的增長會不會成為一個自我實現的災難預言呢？亂世焦慮的一個基本邏輯，就是習近平製造的災難再多、再大，中共也拿習近平沒辦法，而習近平也不可能自己糾錯，因此，必然導致天下大亂。這一次河北的洪災經驗，無疑是強化了這個邏輯。一方面，是地方領導的口號是保首都，這個調子，不僅讓北京難以追究地方保民不利的責任，其實也令習近平更加難堪，因為大家都知道，保首都是保雄安的幌子。這個調子，也讓習近平更加不便親臨救災現場作秀。另一方面，這次河北救災過程不僅政府表現不佳，而且社會自救的能力之弱，不僅難與國外和港台相比，與胡溫時代也難以相比。更嚴重的是，政府對民間救助力量的恐懼和提防，毫不掩飾。這就令人更不堪想像，一旦政權危機，社會失序會壞到甚麼程度。

當然，還是有很多人相信，中國百姓「怕亂」的心理傳統，是中共強力維穩的一大支柱，加上現代技術手段，即便中國經濟衰到人吃草的地步，還可以再挺幾年。我相信，2023 年的中國，將是對這個「中國假設」的一個嚴峻檢驗。現在全中國和整個國際社會都會關注，北京在趕走了民間救災組織之後，會如何避免此次河北洪災，演變成更大的社會和政治災難。我的判斷是，如果北京還沒有失去理智，將會對災民和災區進行前所未有的經濟補償，否則，這一場天災人禍，會給習近平帶來更大的麻煩。

那麼，大規模、高標準的補償，能不能緩解中國官民的「亂世焦慮」呢？短期緩解是可能的。但從最近爆發的河南水災重建資金的醜聞來看，高補償會帶來新的問題，卻不可能給中國的官民帶來穩定的未來預期和希望，而這恰恰是習近平治國的根本問題所在。那麼，這種溫水煮青蛙的格局是否可以長期持續下去呢？從習近平執意落實中國對美國和西方的核威懾能力這件事來看，習近平的底線不是國民的福祉，而是防「外部敵對勢力」，這意味著中國以一種現代化的方式發生天下大亂的可能性，依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