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霜：如果中国占领台湾，世界将会失去什么
美国及其盟友在未来十年面临许多潜在的地缘政治灾难，但几乎都无法与中国吞并或入侵台湾所带来的后果相比。麦克阿瑟在 1950 年就说过，台湾陷落“将是对美国极其重要的灾难，并且我坚信时间是最关键的因素。”他当时正在监督被占领的日本，并在一份致华盛顿的绝密备忘录中担忧中国共产党可能会寻求渡海入侵台湾，彻底消灭他们的国民党敌人。七十多年后，麦克阿瑟的话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真实。
那时和现在一样，台湾的地理位置很重要。自治的台湾巩固了日本的防御，阻止中国利用它作为威胁美国在西太平洋盟友的跳板。但与 1950 年代不同的是，当时台湾还处于蒋介石的独裁统治之下，而今天的台湾是一个完全的自由民主国家。如果台湾被北京的极权主义政权征服，那将会阻碍整个地区的发展，包括中国本身的民主化进程。而且，与麦克阿瑟时期不同的是，今天的台湾在经济上对世界其他地方至关重要。围绕这座岛屿的战争很容易导致全球经济萧条。另一个与麦克阿瑟时代不同的关键点是，如今美国在印太地区有一个广泛的盟友网络，这些国家依靠美国的支持来保障他们的安全。中国夺取台湾可能会引发国家之间争相发展自己的核武库，因为美国的安全保障失去了可信度。
近年来，习近平在解决台湾问题上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决心，他下令进行迅猛的军事建设，指示解放军的实力要在 2027 年之前达到攻台的条件。这些信号在华盛顿及其他地方引发了关于台湾是否在战略和经济上重要到需要通过武力支持来保护的辩论。不过，这些辩论在很多时候几乎可以说是浪费时间，因为一个人无论是关心亚洲民主的未来，还是只考虑冷酷的现实政治，台湾的命运都至关重要。
捍卫民主制度
麦克阿瑟在 1950 年 6 月撰写备忘录时，共产党的游击队正在东南亚四处活动，朝鲜半岛也处于战争边缘。台湾的军事用途引人注目。“台湾在共产党人手中，”他写道，“可以比作一艘不沉的航空母舰和潜艇补给船，理想地位于执行苏联进攻战略的地点，同时阻止美军通过冲绳和菲律宾发动反攻行动。”麦克阿瑟解释了此前日本如何利用这座岛屿作为军事侵略的跳板，并警告中共可能会做同样的事情。
但麦克阿瑟不仅仅从军事角度考虑这个问题，他也同样强调台湾人民应有“在不受共产主义警察国家控制的氛围中发展自己政治未来的机会。”他甚至指出台湾在战后亚洲作为粮食净出口国和未来“繁荣经济体”的重要性。
麦克阿瑟强调的动态在今天依然相关，有些甚至比以往更重要。最终，台湾公民确实抓住机会“发展自己的政治未来”，在中国海岸旁建立了一个完全成熟的民主国家。如果这个系统被摧毁，中共就等于抹去了世界范围内发展最良好的，以华人为主导的民主体制。1996 年，台湾人首次投票直接选举总统，其最大任期从两个六年缩短到两个四年。四年后，他们选举出一位反对党总统，结束了自 1945 年以来统治该岛的国民党的政治垄断。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民主在台湾不断扎根，台湾每四到八年一次地实现政治权力的有序过渡。
根据经济学人智库的排名，台湾是世界上第八个“完全民主”的政体，领先于亚洲的每个国家，甚至比历史更悠久的英国和美国民主国家还要先进。其人民享有言论自由和结社自由。台湾还拥有世界上最具经济平等的社会之一，尽管拥有较高的中位收入，但收入分配差距相对较小。其人均 GDP 在 2023 年超过了日本。
根据联合国开发计划署的指数，台湾在全球性别平等排名第六。女性在台湾国家立法机构中占有超过 40% 的席位，这是亚洲最高比例，远远超过美国，美国国会中仅有 28% 的成员是女性。台湾人两次选举出女性总统，其几个主要城市由女性市长领导，目前的副总统也是女性。台湾对原住民（在立法机构中有指定席位）和少数群体的权利的尊重也非常突出。
台湾在另一个重要的方面也是民主的佼佼者：在许多民主国家对其政府体系产生怀疑的时候，台湾对民主的信心却在增长。台湾民主基金会 2023 年的一项民调发现，四分之三的台湾人认为，尽管民主有问题，但它仍然是最好的制度。与美国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年轻人尤其持这一观点，认为民主制度是值得追求和保护的。
考虑到台湾海峡对岸的政治现实，台湾的民主意义重大。海峡对岸有超过 14 亿人，他们分享许多语言和文化传统，但却处于极权统治之下。许多中国公民从台湾从戒严到民主的政治转型中获得灵感，这为中国未来的发展提供了一个榜样。正是由于担心这种结果，北京的官员长期以来试图将台湾描绘成奴隶般模仿西方治理形式。但实际上，正是中国共产党通过坚持其马克思列宁主义体系，即一个从欧洲进口的、信誉扫地的政治模式，才是在模仿外国。
芯片与半导体产业
中国武力入侵台湾将摧毁半导体制造业——这是当今几乎所有战略重要产业的支柱，几乎称得上是现代世界的生命线。如今，全球每年生产约 6000 亿美元的芯片，这些芯片最终用于从智能手机到汽车到超级计算机的各种产品，这些产品的总价值达数万亿美元，这些设备所提供的服务每年价值达数十万亿美元。最新一代的芯片（电路五纳米或更小的芯片）仅在两个地方生产：台湾（台积电）和韩国（三星），但后者的生产量要小得多。台湾目前占全球所有半导体生产能力的大约一半，而在最先进芯片方面的比例则更高——可能达到 90%。换句话说，台湾在先进半导体市场的份额大约是 OPEC 产油量的两倍。
正如廉价的俄罗斯能源推动了德国工业数十年，台湾丰富的半导体也推动了全球技术进步、人工智能热潮以及苹果、谷歌、微软和英伟达等价值数万亿美元的美国科技巨头的崛起。得益于台湾制造商的效率提升，计算能力的单位成本在过去几十年里呈指数下降。例如，用于苹果最新一代智能手机的尖端芯片每个的成本现在不到 100 美元。将高性能计算能力与低单位成本相结合，产生了一个发现和生产力的良性循环。正如谷歌前 CEO 和董事长埃里克·施密特去年在《外交事务》上所说，“更快的飞机不会制造更快的飞机，但更快的计算机将有助于制造更快的计算机。”
失去台湾的芯片将打破这一循环。与石油和天然气这种可以相对容易地更换来源的商品不同，高端半导体没有这样的可替代性。需要数年时间才能建造和启用高端芯片生产设施，以替代台湾的工厂。每一个恢复危机前芯片供应水平的延误月份都会造成全球经济损失的累积，并阻碍从医学到材料科学等关键领域的进展。在最好的情况下，低效得多的替代品将需要大量增加的电力消耗才能维持社会运转。在更可能的情况下，全球计算能力将被有效地限制在较长一段时间内，造成深远的经济和政治损害。
即使中国完整地夺取了台湾的晶圆厂，它们可能也会在恢复战前生产水平方面面临巨大困难。电力中断、软件更新、外国设备供应、维护和工程支持的中断，再加上台湾最有经验的半导体专家可能会大量外逃，都会限制台湾的生产能力。占领后的生产设施在几个月甚至几年内将面临严重困难，尤其是考虑到战后世界各民主国家将会施加的经济制裁。
台湾芯片供应中断引发的全球经济震荡可能会超过全球金融危机和 COVID-19 大流行所造成的冲击。有经济学家曾经估计，失去台湾半导体行业的产能，将使美国 GDP 减少 5% 到 10%。“这将是一次立刻爆发的大萧条，”他在 2022 年评估道。
从秩序到混乱
无论是通过直接战争还是强烈胁迫，中国违背台湾人民的意愿吞并台湾将以二战以来未见的方式扰乱全球秩序。首先，北京可能不会在吞并台湾后就停止，正如普京在乌克兰所展示的那样，复仇主义大国的领导人并不以遏制野心著称。中国正在不丹抢地，与印度发生边界冲突，与所有海上邻国存在争端。它积极挑战日本对尖阁列岛的主权主张，还在南海与周边五个国家发生越来越严重的冲突。更为不祥的是，官方地图、宣传和声明质疑日本对琉球群岛（包括冲绳）的主权合法性以及俄罗斯对其远东部分地区的控制。
如果台湾落入北京控制，日本将处于更弱势地位，难以保卫其领土。日本的防御战略依赖于威胁接近、进入或超越“第一岛链”的解放军部队，该岛链包括日本和台湾。为了确保日本的安全，整个岛链必须保持在友好手中。如果台湾成为解放军的基地——麦克阿瑟警告的“永不沉没的航空母舰和潜艇补给船”——日本将变得极不安全。解放军的学说正是强调这一点。一本空军教科书强调，“一旦台湾与中国大陆统一，日本的海上交通线将完全落入中国战斗机和轰炸机的打击范围内。”中国在 2022 年 8 月的大规模解放军演习中展示了其能力，当时其发射的几枚弹道导弹之一就落在了日本与那国岛附近水域。
台湾的沦陷对菲律宾和其他东南亚国家来说将更坏。北京将有能力封锁美国进入东亚、东南亚和印度洋的途径——这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经济活动最活跃的地区。更糟糕的是，通过在东亚建立无可争议的主导地位，习近平可以追求全球霸权。长期以来集中在攻取台湾的军事资源、计划和训练可以在成功吞并后用于在整个亚洲大陆、太平洋和印度洋投射力量。中国甚至可能尝试在大西洋取得进展，解放军已经在阿根廷和纳米比亚运营跟踪、遥测和指挥站。安哥拉、赤道几内亚和加蓬是北京在吉布提和柬埔寨以外追求军事设施的约 19 个国家之一。美国自身的历史显示，只有在 19 世纪主导西半球，美国才能在 20 世纪成为全球超级大国。
虽然无法准确预测中国作为全球大国的行为，但几十年来的数据表明，中国的做法将远不如美国仁慈。在 2010 年于越南召开的东盟峰会上，中国外交部长杨洁篪预示了未来的霸凌行为，他宣布：“中国是大国，你们是小国，这是事实。”随后，北京在南海进行事实上的吞并和大规模军事建设。中国已宣称其目标是成为“世界一流”的军事强国，并使用武装力量在全球范围内捍卫其利益。中国已经推出了“全球安全倡议”、“全球发展倡议”和“全球文明倡议”这些广泛的计划，推广中国主导的西方联盟和西方经济政治模式的替代方案。正如 2023 年国务院的一份文件解释的那样，这些计划“展示了中国共产党的全球视野”。
这里的危险与 1939 年美国总统罗斯福所警告的相似：“一旦一个国家统治了欧洲，它就能够转向世界。”今天，亚洲已取代欧洲成为世界经济和技术的重心。一个敌对势力统治今天的亚洲，对美国的利益同样危险。亚洲国家不会乐意接受北京的命令，但如果没有华盛顿的干预，它们的选择将受到限制。中国独自拥有的经济规模比所有亚洲邻国的总和还大，包括印度在内。同时，中国的海军火力仅次于美国海军。而且其力量相对集中。
有一个致力于自由航行和经济准入的美国平衡者，所有亚洲国家都能繁荣发展——包括中国，几十年的经济增长证明了这一点。但如果中国吞并台湾，并继续将美国赶出亚洲，甚至最强大的国家也将看到其经济主权和长期国家自主性受到损害。
核扩散问题
到那时，另一个问题将出现：由于失去对美国安全承诺的信心，目前的盟友到时或许被迫会选择发展核武器以求自保。自 1964 年中国进行首次核试验以来，美国一直能够阻止大多数东亚和东南亚国家不发展核武器。但如果台湾被中共攻下，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日本拥有最短的核武器发展路径，因为日本既有自己的核燃料处理设施，又可能拥有世界上最大的钚储备。在 2022 年 2 月，前首相安倍晋三提出了日本参与“核共享”的想法，建议类似于华盛顿与一些北约盟友的安排，即核武器存储在东道国的基地但由美国控制。但日本可能会进一步发展自己的独立能力。正如一位五角大楼专家说的那样，如果日本的安全环境迅速恶化，日本拥有“一条非常现实且可能迅速的通道，直通核武器库。”
韩国方面，他们拥有世界一流的民用核计划，一共有 26 个反应堆正在运行。虽然该国目前缺乏建造核武器所需的国内浓缩或再处理设施，但其政界已经公开讨论是否需要考虑发展核武库的问题。鉴于韩国的世界级科学技术和工业基础，首尔毫无疑问可以在几年内制造出可部署的裂变装置——如果它选择这样做的话。
如果日本或韩国拥有核武器，其影响可能不仅限于此。北京的领导人可能会得出结论，他们需要的远远不止中国预计到 2035 年拥有的 1500 枚核弹头。如果中国决定扩大其核武库，美国和俄罗斯都可能会寻求扩大各自的核武库。印度也可能会效仿。事实上，已经有迹象表明印度在考虑这样做。2022 年 12 月，印度测试了一款升级版的“烈火 -5”弹道导弹，其射程超过 4000 英里——足以覆盖整个中国。如果印度扩大其核储备，历史模式表明其宿敌巴基斯坦可能会寻求对等。
亚洲的核扩散甚至可能蔓延到中东地区，伊朗继续逼近核突破能力。如果美国在亚洲的两个最亲密盟友——日本和韩国——成为核武国家，华盛顿几乎不可能再确保一个多国联盟来惩罚伊朗制造核弹的行为——在台湾被占领后的混乱中，伊朗可能更有诱惑去尝试这样做。如果伊朗拥有核武器，沙特阿拉伯几乎肯定会跟进，可能首先通过与巴基斯坦的共享协议，然后通过发展国内生产能力。
中国吞并台湾后引发的核级联效应可能会为全球库存增加数百枚甚至更多的核弹头。几十年的核不扩散进展将会丧失。最好的结果是这个潘多拉的盒子永远不要被打开。
结论
台湾的陷落必然会引发连锁反应，在全球制度竞赛中，专制主义将迅速前进。一个以中国为中心的非自由世界秩序可能取代一个由美国领导的自由体系，这个体系在过去 80 年中促进了人类状况的显著改善。这种转变将限制贸易，限制印度的发展，并削弱包括重要美国盟友在内的中等国家的力量。此外，中国在国外寻求统治的同时也会巩固国内的专制主义，缩小其自身人口的前景。未来战争的舞台将被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