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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先华:润,逃离魔掌(上)

作者: 宁先华

七年前的今天,秘密筹划了八、九个月的逃离中共国的行动计划进入了倒计时,所有的培训学校和家教的课程全部结束,我以已经安排好了旅游行程为由婉拒了校长和家长们的延长几天课程的要求,开始为了秘密出逃做准备。

2016 年 8 月 25 日。我把开了近两年的一辆二手车——黑色的丰田卡罗拉,交给了一位卖车的朋友。其实在十几天前我就和他完成了交易,我把卖车款五万多人民币找银行工作的朋友换成了美元。我和买我车的朋友商量,我现在急用钱,车钱能不能先给我,十天以后我再把车交给你?这期间如果有罚单等费用由我来承担。他也没有多想,很爽快的就答应了。我每天像蚂蚁搬家一样。两三纸箱往外搬东西,当我把车交给他的时候,租住了近两年的房间已经基本搬空,出逃的行李已经委托朋友寄存在了离机场很近的地方。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以后,我去和提前约好的两位信仰基督教的弟兄一起去喝啤酒,他们问我,你怎么没开车过来?我说,今天就是想和你们在一起喝酒,开车来我还得要找代驾。他们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受洗?……。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两天以后我就飞离了这座生活了近五十年的城市。时间真快,彷佛昨天发生的事,一晃儿已经整七年。

在皇姑区昆山路上的玉香楼酒店包房内,那晚的灯光昏暗但温暖,远离沈阳的车水马龙和人声鼎沸。窗外的黄昏被扑散在复杂的人生地图上。席间,我倚着桌子,眼前是朋友和老母亲的脸,脸上都有愉悦的笑容,但我心头有个沉甸甸的秘密。

85 岁的母亲坐在我旁边,眼中流露着一种不经意的期待。我对朋友们说:“我即将外出一段时间,请你们照顾好我母亲。”一位朋友立即接话:“宁哥,你怎么这么伤感?你母亲就是我们的母亲,放心去吧。”

我无言以对,心中的秘密像一个巨石,压迫着我沉甸甸的心。但多年的困境与监狱生活早已锻炼出我的镇定。面对眼前这些不知细情的人,我只能咽下这悲凉的秘密。

隔天早晨,太阳还未升起,我将离开这座城市,离开这些人。沉重的脚步代表着我对这一切的告别,但无法带走的,是心中对老母与朋友的思念和愧疚。

在那昏暗的房间里,我似乎看到了自己命运的交织,有些事,即使想说,也说不出口。沈阳对我来说,是一段无法割舍的记忆,而那晚的玉香楼,将永远定格为我人生里一道不能逾越的分水岭。

2016 年 8 月 27 日,凌晨四点半,天色还未亮,我被闹钟的尖锐声音叫醒,感觉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起来。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户外运动旅行,而是一场生死攸关的冒险。

穿上灰色 T 恤衫,米色休闲裤,拎着小背包和相机,我犹如一名卧底特工,深吸一口气,悄无声息地走出小区大门。我叫了一辆出租车,车子里似乎也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又充满悬念的气氛。

不一会儿,我与崔少华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汇合。他军人出身、留着胡须和长发、仙风道骨般的打扮掩饰着他的干练而又坚定的性格,仿佛预感到即将发生的一切。我们提前两个多小时到达沈阳桃仙机场候机大厅。"老大,我们合个影吧?"他微笑着说。我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太引人注目了,你先走。"  我们紧紧地握了握手然后他悄然离去,但我知道,他一定不会走远。

到达沈阳桃仙国际机场候机厅后,真正的考验来了。因为没有返程机票,我被拦下了。心跳加速,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在这紧要关头,我用备用手机呼叫崔少华。他很快赶了过来,迅速帮我处理,当我拿到电子版返程机票的时候,我仿佛拿到了生命的救赎。

我快步走向登机口,走过边检时,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武警仔细查看我的护照,然后与我对视一眼,我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判决。终于,那枚熟悉的边检章重重地盖在了我的护照上。

"成功了!" 我心中一阵狂喜,但表面仍然保持冷静。我收回护照,轻轻点了点头,走向登机口,心中的紧张终于逐渐回归平静。

飞机的舱门缓缓关上,机身像一头钢铁巨兽,在跑道上加速冲刺。轰鸣声撕裂了寂静的空气,不禁让我心头一紧。但紧张逐渐让位于心中隐藏的喜悦与期盼。外交官的警告还在耳畔回荡:「泰国非常不安全,到达后不要通知任何人,我们会保护你。」我五度被囚,数次被捕,内心早已刻下这一切。当泰国酷鸟航空公司的航班起飞,直奔泰国首都曼谷素万那普国际机场时,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不仅是一场飞行,更像是一场与命运的赌博,而我,赢了。

头顶上的时钟指向了中午,但航班却未发放任何食品或饮品。多年牢狱之灾让我对食物有了特殊的执着,血糖也颇为不稳。我的胃如雷鸣般咆哮。空姐的回应是冰冷的,这是廉价航空,不提供免费餐食。

终于,我隔壁的一对夫妻开始拆开他们的食物包裹。我犹豫了一下,想开口却又止住。最后,当饥饿到全身冒出虚汗,我终于对他们说:“我出来太匆忙,也没有准备,我有糖尿病,能否请你们帮忙分一点食物,或者卖给我?”他们慷慨地递给我两块月饼和一些干果,我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当空姐终于来收午餐订单时,我立即对那对夫妻说:“刚才你们帮了我,让我帮你们订份午餐吧。”他们微笑着摇头:“哎呀,谁都会遇到困难,我们愿意帮你。”我再三坚持,但他们只是笑着拒绝:“我们已经吃得很饱了,真的不用客气。”

这短短的一刻,让我深感人间仍有温暖,也让我暂时忘却了外交官反复的警告和未来不明的命运。在这趟不安全的旅程中,我找到了一丝安慰。

波音 777 像一只懒懒的大鸟载着三百多名乘客缓缓地抵达了曼谷的素万那普国际机场。机场人流熙熙攘攘,感觉像是在参加一场不需要入场券的大型演唱会。

我深呼吸一口气,准备迈入这个以佛教闻名于世界的神秘国度。出港前,三条海关通道就像三个拥挤的超市收银台,只不过这里不是在买东西,而是在买一个身心愉悦,心驰神往的美好旅行。

左侧队伍看似人稍少一些,我排到了队尾。不久,我发现了每个人都需要填写一张入境申报表格。见有中国的旅行团领队和翻译,我拜托她们像做“考题突击”一样,帮我把这张表格填完。

终于到我了。对面的海关官员是一名四十几岁的泰国大叔。他翻看我的材料,说了一段听起来像是泰国流行歌词的东西。正当我一头雾水时,翻译过来告诉我:“由于你的返程机票超出了允许自由行的期限,你现在不能入境。”

什么情况?!我如同入门考试就被判了个不及格,我只能乖乖退到队伍末尾,开始进入“自我救赎”模式。冷静下来思考一下我决定再试一次。

赶巧的是,海关换班,出现了一位 30 岁左右的泰国女子,与前一个大叔形成鲜明对比。我默默的排在她窗口的队伍后面,轮到我的时候我认真地展示着我的材料和我无辜的微笑,她先是用泰语尝试与我沟通,然后是英语。可惜,我的反应就是一样——一脸懵逼。

氛围越来越紧张,后面排队的人群不断的催促着,女关员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对我失去了耐心。她突然大手一挥,狠狠地在我的入境表上盖下了章,从她的肢体语言中好像在说:“走吧,我不管了,一切后果你自己负责吧!”

一阵心跳加速后,我终于像走出高考考场的考生一样,带着一份未解之谜,走出了机场,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驶向我提前预定的旅馆。

在刚刚立秋处暑时节的曼谷午后,气温飙升到了 39 度,仿佛空气都在沸腾。我穿过旅馆开放式的大厅,仿佛步入了一个移动的桑拿房,一股热浪狠狠地拍在脸上。身后,一名门童小跑着跟了上来,他眼睛闪烁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光彩,似乎在说:“先生,我能预见您即将体验的传奇故事”。

他小心翼翼地用力推开房门,然后用一种像解密高科技密码锁般的动作,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房间里的空调。看出我对泰语和英语都一窍不通,他用一种跨越语言障碍的手势艺术,向上或向下比划,试图传达他的意图。我笑了笑,也用手势回应了他,似乎达成了一个不言而喻的共识:让大马力的空调全力运转!

我递给他 20 泰铢的小费,足够他在附近的大排档上吃上一顿喜爱的午餐。他笑得像一个在夏天找到了棒冰的孩子。

空调像一台高效的冰山制造机,短短几分钟内,就让我觉得凉爽无比。然而,到了深夜,那台冰山制造机的力量竟然让我从熟睡中颤抖醒来。我裹着毯子,像个在凛冽寒风中无家可归的孩子,我找了三次空调开关也没找到。最后,我找到了一条厚厚的棉被,它包裹着我,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凌晨,去洗手间、找空调开关,我都裹着这层厚厚的被子。直到天亮,我终于在墙上的窗帘后面发现了那个像神秘宝藏一样的空调开关。

我预想过,这次逃离虎口总是会遇到意想不到的情况,她充满变数和难以预料的各种难题,让我必须去面对。来到曼谷的第一个夜晚就送给了我一段生动的温度、人情与挑战的难忘经历。

曼谷的八月,空气中弥漫着热带雨林般的湿气,仿佛每一寸空间都被厚重的情欲和金光闪烁的夜色所浸透。这座城市的夜晚是一幅用霓虹和人性的复杂画出的壮丽画卷,街头巷尾,商铺与酒吧如繁星般点缀,美女们穿着华丽,面带微笑地招揽着游客,仿佛是东方版的拉斯维加斯,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奢侈与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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