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俄罗斯与乌克兰有可能在2025年实现停战吗

在 2024 年，关于俄罗斯与乌克兰战争的可能结果，参与者和观察者的评估经常发生变化。一些人曾预测一方胜利，随后又转向预测另一方胜利，最终又反转。事实上，这种情况早在冲突初期就已出现。这种变化一方面反映了基辅和莫斯科对胜利定义的变化，另一方面也源于战场上两军的表现变化，两国因战争而陷入的国内困境，以及国际力量格局的变化。然而，随着战争进入 2025 年，共识逐渐形成，某种形式的协议将结束战斗，并可能在未来几个月内达成。

2024 年战争的进展表明，即便是单纯实现停火也极为困难。任何达成的协议最多也只是一次休战，而非真正的和平。两国都将利用停火期重建并扩充军队。俄罗斯会这么做，因为普京总统的战争始终是对西方更大战争的一部分。乌克兰则会这么做，因为除非莫斯科发生根本性变化，否则俄罗斯仍然对其领土完整和主权构成生存威胁，而这种变化可能不会很快发生。尤其考虑到西方在提供安全保障方面的历史教训，若西方不为乌克兰提供加入北约的机会，基辅将更倾向于寻求休战。

因此，莫斯科和基辅将努力将任何此类协议塑造为一场确保“我们时代和平”的胜利，双方的宣传机器无疑会如此操作。2025 年可能会出现包括所有相关国际方在内的政治博弈，以及俄罗斯和乌克兰的重大安全行动，尽管前线的枪炮声暂时停歇。停火可能会让许多人误以为冲突已经结束。然而，这一假设将是根本错误的，因为休战期间，莫斯科将测试西方在乌克兰及其他地区的决心。同时，基辅也将不得不利用这段时间为未来可能的俄罗斯袭击做好准备，尤其是在预计军事援助将逐步减少的背景下。

2024 年的最重要变化之一是双方对胜利定义的缩减。对于普京来说，乌克兰战争一直是对西方更大战役的一部分，但在过去 12 个月里，他更倾向于在乌克兰对西方施加重大压力，而非追求全面领土吞并。克里姆林宫甚至可能意识到吞并整个乌克兰可能适得其反。向西方施压，使其在乌克兰援助、乌克兰加入北约以及对俄罗斯侵略行为的制裁等问题上作出让步，现在对克里姆林宫领导人而言，比单纯获得领土更为重要。

通过实现这些目标，普京将向世界和俄罗斯人民展示他有能力迫使西方妥协。这反过来又会影响到前苏联的共和国——普京认为这些国家应属于俄罗斯的势力范围——以及其他更远的国家。同时，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如今承认，基辅无法通过武力夺回俄罗斯自 2014 年以来占领的所有领土，需要时间从俄罗斯的袭击中恢复。因此，西方提供的某种安全保障以及借助西方援助进一步增强乌克兰国防力量的机会，将成为泽连斯基当前的一项胜利。

如果这些变化改变了双方的基本谈判立场，那么前线的进展以及“战场”范围的扩大，也改变了 2025 年可能发生的事情。这些变化的速度和质量提醒我们，那些期望未来只是当前趋势延续的人可能会失望。2024 年，乌克兰承诺发起重大反攻，但未能实现，反而增加了对俄罗斯设施的无人机袭击，甚至入侵了俄罗斯的库尔斯克州。莫斯科向前线投入足够兵力，阻止了备受期待的乌克兰攻势，收复了乌克兰占领的库尔斯克州约一半的领土，并继续向乌克兰地区推进。尽管代价高昂，俄罗斯的进攻行动进展缓慢，他们击落了乌克兰攻击俄罗斯领土的大量无人机，但仍未完全击落。

战场之外，战争对两国国内的影响更大且潜在更为重要。在俄罗斯，普京继续享有对其战争的公众支持。证据表明，这种支持较为广泛但不够深刻，大多数俄罗斯人愿意口头支持普京的行动，但越来越少的人愿意为战争付出代价。为此，克里姆林宫努力让战争尽量远离普通俄罗斯人的视野。2024 年，莫斯科因民众反对和年轻适龄人口新一轮移民风险，未能进行全面动员。相反，克里姆林宫被迫赦免同意服役的罪犯，提供数倍于大多数地区平均年薪的巨额奖金以吸引人们参军，并招募外国人代为作战。与此同时，战争的影响正在渗透到普通俄罗斯人的日常生活。原本用于社会项目的资金被重新分配到军事领域，通货膨胀加剧，许多商品因制裁而不再供应。

乌克兰的进攻和无人机袭击将战火带到普通俄罗斯人家门口。更多俄罗斯士兵阵亡，越来越多因战争致残的退伍军人出现在俄罗斯街头，以及日益增多的健康状况良好的退伍军人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等心理问题，可能对俄罗斯社会产生深远影响。随着战争的持续，这些因素的影响会进一步放大——克里姆林宫将更难忽视那些牺牲背后得到的成果远不如俄罗斯宣传机器所声称的那么多。

乌克兰同样面临一系列内部问题，包括但不限于征兵困难、战争倦怠、财产损毁（尤其是住房和医院）。战争造成的死亡人数上升以及冲突加剧的移民潮，加剧了乌克兰的人口下降，导致多个经济部门出现困难。尽管这些问题在国外的关注度不及俄罗斯的困难，但它们同样对乌克兰社会造成影响。

国际环境的变化对战争的影响更大。许多西方国家广泛存在的战争疲劳情绪，助推了右翼民粹主义政府的崛起。这些政府比其前任更倾向于孤立主义，并愿意服从如俄罗斯这样的地区霸主，尤其是在他们认为这样做对自身经济有利的情况下。唐纳德·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正是这一趋势的一部分，他承诺迅速结束乌克兰战争并恢复与俄罗斯的关系，即使这需要对基辅施加巨大压力。对乌克兰而言，这可能意味着美国援助的大幅削减甚至完全中断的威胁。欧洲国家正在设法应对这种可能性，试图寻找帮助乌克兰的方式，但考虑到欧洲大陆的各种问题，这些国家是否有能力或意愿这样做尚不确定。这些变化引发了俄罗斯的希望和乌克兰的担忧，即西方总体上，特别是美国可能会寻求在乌克兰问题上达成和解，以减轻西方的努力负担。

即便有了所有这些发展，要实现停火依然十分困难。而确保这样的协议能够进一步促成和平似乎更难。朝停火迈出的第一步，即国际对话从完全胜利或失败的讨论转向呼吁结束流血冲突和制裁的呼声，已经出现。尽管如此，正如一些最有见地的俄罗斯评论员所指出的，普京目前并没有被迫寻求停火。他拥有足够的资源来继续乌克兰战争很长时间。社会经济分析师谢尔盖·谢林表示，普京当然不希望与基辅达成停战协议，“但可能会同意”出于以下几个原因：战争的成本超出预期，他的帝国主义与俄罗斯人民的民族主义越来越不相符，且民众本身已厌倦战争。因此，普京有能力拖延时间，希望西方对莫斯科作出更多让步，并迫使乌克兰接受这些条件。毕竟，克里姆林宫领导人知道，无论最终得到什么，他都可以将其包装成俄罗斯的胜利。普京也清楚，一旦停火协议达成，西方很可能会将注意力转向其他事务。这将使普京更容易在前苏联地区开展其他活动，并更普遍地重建他的军事能力。

这正是乌克兰政策制定者担心的问题，也是基辅即使希望结束战争也会谨慎对待任何停火谈判的原因。此外，正因为西方似乎准备向莫斯科妥协，而又不愿为基辅提供以北约成员身份为形式的可靠安全保障——这对莫斯科来说是不可接受的条件——乌克兰必然被迫考虑未来如何保护自己。这将需要加强其已经非常强大的无人机产业，扩大武装力量，甚至可能发展核武器。尽管如此，发展核武器这一最终步骤的可能性非常低，不管俄罗斯的宣传如何渲染乌克兰可能重新加入核俱乐部的可能性。基辅有兴趣扩大其武器库中本地生产的比例，以避免受制于西方对其武器使用方式的否决权，而这一直是迄今为止存在的问题。

在俄罗斯和乌克兰之间，没有通往和平的捷径。西方为了追求和平而迅速推动停火的努力可能适得其反，反而增加未来更大规模冲突的风险。一些俄罗斯评论员已经对这种可能性发出了警告。西方政策制定者一直担心向乌克兰提供北约成员资格会引发俄罗斯的升级行动。恰恰相反，在追求和平的过程中愿意做出让步可能反而更有可能导致与俄罗斯的更广泛战争。

2025 年 1 月 2 日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