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露：“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是干什么的组织？
在 5 月底，加利福尼亚州州长纽森出席了在伯克利举行的《美中湾区对话》（US-China Bay to Bay Dialogue）。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加州中国气候研究所发布的新闻稿称，此次对话促进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与美国之间的新合作姿态。然而，该新闻稿未提及此次对话是由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共同主办的。2020 年 10 月，美国国务卿蓬佩奥曾指出，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试图“直接且恶意地影响州和地方领导人以推动中国的全球议程”。
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是一个与外交部相关联的组织，属于统战系统的一部分，用于控制和动员组织与个人配合、支持中国共产党的想做的事情。尽管作为党统一战线系统的核心部分，对外友好协会和其附属组织仍然与美国各地的众多政府官员和组织保持合作。
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成立于 1954 年，其设立目的是“奠定并扩大中华人民共和国与其他国家友好关系的社会基础，为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事业争取广泛的国际支持”。该组织通常作为政府外事机构的一部分存在，尽管自我定位为非政府组织（NGO），其领导层往往由统一战线系统中的官员担任。目前的会长杨万明曾任中央港澳工作办公室副主任。前任会长李小林是李先念的女儿，曾担任过政协常委，而另一位前会长林松添现为政协外事委员会副主任。
林松添曾表示，该组织的三大主要角色是“引领人文外交，作为公共外交的中坚力量，以及在城市外交中发挥桥梁作用”。在 2021 年 10 月举行的纪念美国亲华人士寒春诞辰百年的活动上，林松添表示，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将继续“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积极促进中外人民之间的相互理解，推动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伟大事业”。
“人文外交”通常指的是通过非政府组织（NGO）和不同国家的个人建立关系。然而，对中国而言，这一概念体现了中国共产党的群众路线及其统一战线理论。在 2009 年清华大学的一次研讨会上，李小林阐述了这一概念，认为“与外国组织和个人开展有针对性的合作，使他们‘了解和热爱中国’。”这些活动的目的是“为中国创造一个有利的、友好的氛围……所有这些活动都在各级政府的组织和支持下进行”。
在 2014 年 5 月庆祝对外友好协会成立 60 周年的活动上，习近平指出该组织应该“广交朋友，建立良好的关系”，并“创造更多合作平台，指导外国机构和优秀人才参与到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现代化建设中”。林松添还将人文外交描述为“动员地方友好协会、姊妹城市和朋友们的热情，形成协同效应”。如果成功，这种外交应当使外国人“同情、支持并宣传中国共产党的事业”。
一个很好的例子是对外友好协会与中华民国空军飞行志愿大队（“飞虎队”）的关系。2023 年 10 月底，习近平向中美航空遗产基金会和飞虎队老兵致信，随后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在北京的一个博物馆举办了“美国第 14 航空队参与中国抗日战争 80 周年纪念活动”（。该活动邀请了基金会、飞虎队老兵及其家属，以及加州地方政府官员参加。基金会现任主席杰弗瑞·格林在活动上表示，“飞虎队的老兵们，以及年轻一代，将继续在回到美国后讲述我们两国友好交流的故事。”今年早些时候，对外友好协会会长杨万明访问了内华达州拉斯维加斯的杰克·伦德·斯科菲尔德中学。这所学校是美国首所“飞虎队友谊学校”，于 2022 年 9 月由该校与柳州市人民对外友好协会签署了谅解备忘录后建立的。在访问期间，杨万明宣布了一项交流和学习计划，旨在让学生访问中国，以增进友谊并加强中美青年之间的关系。
另一个例子是北京市人民对外友好协会。最近他们邀请了来自弗吉尼亚大学的学生代表团访问北京。美国来的学生们参加了由对外友好协会共同主办的“中美青少年乒乓球交流活动”，以纪念中美“乒乓外交”和中美建交 45 周年。代表团还参加了由对外友好协会与中国人民外交学会共同举办的招待会。美国代表团的负责人曾经担任美国国务院的高级官员，他在活动的讲话当中期待学生们能够“体验中国悠久的历史和文化，建立两国之间持久的友谊。”他还表示，未来弗吉尼亚大学希望“组织更多的中美学生交流活动，鼓励更多的美国学生来到中国，亲身体验中国”。
人文外交是中国用来促进国际友好关系和增强软实力的有效工具。通过对外友好协会设立的学生项目传递了党对“真实中国”形象的叙事，同时绕过了官方的外交渠道。这些活动依然在进行，尽管美国国务院警告美国公民“重新考虑前往中国大陆的旅行，因当地法律的随意执行，包括出境禁令和错误拘留的风险”。当这些活动执行得当时，它们会在参与者的个人经历和他们自己政府表达的关切之间制造不和谐。
公共外交，根据前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主任的定义，是通过国际交流活动向外国人表达和解释一个国家的状况与政策。这一过程由政府、公共组织、媒体和个人共同完成。对于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而言，公共外交旨在利用其关系网和资源来支持政府的宣传需求。习近平期望对外友好协会“广泛参与国际非政府组织的活动，传播中国声音，讲好中国故事，向世界展示一个真实、多维、全面的中国”。在实际操作中，林松添将这一任务定义为“动员国内外智库、媒体和网络平台，有效地联接、建立和利用这些网络和平台，努力实现‘四有’目标，即‘有说话的地方、有说话的对象、有听众、有信任的人’”。
2023 年 10 月，对外友好协会和中国与全球化智库共同主办了第八届中国全球智库创新论坛。这个智库同样也是统一战线系统中的一个组织。对外友好协会会长杨万明表示，这一活动“使对外友好协会能够加强与全球智库的联系与交流，为未来的对话与合作奠定基础。”他鼓励与会者“通过自己的工作，落实服务于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路径。”此次活动邀请了包括白邦瑞、约瑟夫·奈在内的多位国际知名人士参与。
今年早些时候，杨万明进行了为期 12 天的美国之行，访问了华盛顿、内华达、德克萨斯、加州和华盛顿州。此次访问的目的是“在基层和地方层面推动中美两国元首在旧金山会议上达成的重要共识的实施”。在访问期间，他会见了包括前密苏里州州长鲍勃·霍尔登和前美国国务院政治事务副国务卿托马斯·A·香农在内的前美国官员，并与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斯廷森中心和威尔逊中心等智库进行了交流。杨万明还会见了全国城市联盟（NLC）的首席执行官兼执行董事克拉伦斯·E·安东尼，该组织官网称其为“代表美国城市、镇和村庄及其领导者的最大最古老的组织”。
中华人民共和国通过公共外交塑造海外叙事，促进战略联盟。参加对外友好协会活动的人员提供了推进中华人民共和国宣传信息的平台，无论会议结果如何，都是对其活动的一种隐性认同。这些会议随后会在国家媒体上进行报道，为国内观众提供有关中国共产党合法性的外在表象。
对外友好协会在帮助建立城市间友好关系方面有着悠久的历史。1992 年 3 月，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发起了中国国际友好城市联合会，旨在促进中华人民共和国与外国城市及地方政府在经济、政治、文化和社会领域的交流与合作。这种合作在一定程度上服务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及其省份的发展。2014 年 5 月，在对外友好协会成立 60 周年庆祝活动上，习近平首次使用了“城市外交”这一术语来描述这一类型的工作。他要求对外友好协会“积极开展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际姐妹城市工作，加强国内外地方政府间的交流，推动资源共享、优势互补和互利合作”。
在今年的湾区对话活动中，杨万明表示希望利用这一对话作为“一个新的起点，积极推动中国与美国的州和城市充分展示地方活力”，这符合对外友好协会在城市外交中作为桥梁的角色。这一对话似乎实现了对外友好协会的预期效果。在活动中，纽森州长表示两国在应对气候变化、新能源技术和产业、可持续发展等领域“有广泛的共同利益”。
2023 年 11 月，对外友好协会与江苏省政府共同主办了第五届中美友城大会在开幕式上，政协副主席朱永新宣读了习近平的贺信。来自 10 多个中国省份和近 20 个美国县市的与会者参加了此次会议。加州代表团包括六位城市和县的负责人，由美华友好协会组织，该组织同样也是一个在美国活动的统战组织，其负责人 Simon Pang 曾获得对外友好协会授予的“中美友好使者”荣誉称号，同时也是上海市人民对外友好协会的海外荣誉理事。2021 年 12 月，他被拜登总统任命为总统亚洲裔美国人、土著夏威夷人及太平洋岛民顾问委员会的委员。国际姐妹城市组织（由艾森豪威尔总统于 1956 年创立，旨在通过人文外交促进和平）名誉主席卡罗尔·洛佩斯也参加了此次活动，此外还有明尼苏达州罗切斯特市市长和加州参议院前多数党领袖等人士出席了会议。
地方外交为对外友好协会提供了一个推动党的议程的重要途径。参加其主办的活动和会议的美国官员和公民社会成员往往并不完全了解中国共产党如何利用地方合作伙伴关系来推动损害美国利益的国家级战略。中国共产党利用这些美国目前尚未有效回应的空间来推进其目标。
结论：
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是中共用以实现其全球野心的成千上万的组织中的一个。大多数这些组织作为非营利机构或非政府组织运作，其中许多在美国开展活动。对外友好协会是其中为数不多的被广泛关注的组织之一。2020 年 10 月，美国国务院将对外友好协会描述为“负责挟制地方政府”的机构。尽管如此，该组织仍在积极安排与美国地方官员的会议，并促进美国与中华人民共和国之间的关系。许多美国的州和地方官员、大学、智库以及其他组织似乎并未意识到对外友好协会所推动的倡议和交流活动背后的更广泛目标。更令人担忧的是，这些官员和组织中的一些人似乎对中国共产党试图扩大其在美国影响力的行为表现出某种程度的无视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