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ven：中国锐实力渗透与陆客台湾游（上）
编者按：本期将会刊登 4 篇有关中国通过经济和其他手段渗透、影响、干预台湾社会与民主制度的文章，而这些内容乍一听上去，似乎都跟政治没有关系。的确，在民主国家这些事情确实跟政治挂不上钩，但是中国有中国的特色，中共不让人民大众议论政治，自己却把大大小小什么事都当政治。本篇关注的范围是旅游业，即中国政府如何通过操控大陆游客到台湾旅游来干涉影响台湾社会与选举的。
最近，日本著名的台湾问题专家松田康博在接受媒体专访的时候强调，由于解放军虽然已经在尽力扩张，特别是注重发展两栖作战能力，但从造船到形成战斗力，毕竟需要很长的时间，更何况武装入侵，发动战争所自带的巨大风险，所以习近平虽然一直没完没了的惦记统一台湾，时不时地还要搞一些武装威慑，军舰绕台，战机飞越海峡中线等等行为，但是其实他也不一定敢真的贸然动武，更何况他又能够看到他的好哥们普京的例子。一个号称世界第二军事强国的俄罗斯，从陆路的三个方向入侵比它要弱很多的乌克兰，打了两年不仅没有取得什么像样的战果，只能勉强维持防线之外，还损失了几十万军队，几千辆坦克，搞得首都防务空虚，恐怖分子大摇大摆长驱直入。普京的俄罗斯是如此，习近平面对着台湾海峡，又会怎么想呢？松田康博认为，习近平唯一的选择，就是所谓的“强制性和平统一”路线，这基本上是中共手里唯一的一张牌。那么，什么是“强制性和平统一”路线呢？其实说起来也非常简单，如果想要达成这一个目标的话，中共必须要具备三个条件：第一，就是中国要足够强大，至少纸面的军力，以及核威慑的能力，能够吓阻美国，让美国不敢介入潜在的台海战争；第二个，就是中共必须等待美国本身政治和社会的变化，就是说美国必须要转向孤立主义，不再想要在海外用兵或者太过于关注海外的利益和情况，最后一个，也是这一篇文章想要重点向大家讲的，就是台湾社会、台湾领导人在面对中共的压力的时候垮下来了。用最简单的语言来总结，就是“中国要进，美国要退，台湾要垮”，只有如此，习近平的“强制性和平统一”路线才有可能实现。
那么，这个“台湾要垮”到底该怎么理解呢？难道这个概念说的只能是台湾社会爆发了严重危机甚至陷入严重的社会动荡，只有搞成这样子了才算垮掉么？其实情况不是这样的，因为中共不需要台湾社会陷入动荡，动荡反而会带来不确定性。中共需要的只是台湾社会，台湾领导人的配合与服从，中共只需要保证台湾社会在面对中共的时候，没有足够强的抗压性能够坚持自己的立场，这就足够了。换句话说，所谓的两岸统一，政治、政权上的统一，只是最后一步，只是一个结果罢了，在这之前，中共要首先实现的是经济的一体化，社会的一体化，乃至思想文化的一体化，如果中共能做到这一点，那就真可以说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这种说法，可能有些人觉得是杞人忧天，根本没有的事，但我们只需要多看看新闻，多回顾一下过去这几年十几年所发生的事情，我们就能够意识到，中共对台湾的全面渗透，早就已经开始了，而这种形式的全面渗透，在政治学上有一个专门的说法，叫做“锐实力”，就是一个国家通过操纵性的外交政策和手段，企图影响、控制另外一个国家的行为，或者干脆说的更清楚一点，就是威权政府采用的侵略性和颠覆性外交政策，目的是将其权力投射到另一个民主国家。根据台湾学者吴介民的说法，当一个社会遭到外来的锐实力毒针注射的时候，往往浑然不知，社会内部陷入分裂和对抗，却还以为伤口化脓是自身的问题，而发生在台湾的事情就是这样的，例如 2018 年的关西机场事件，台湾就是中了中国锐实力渗透的招数，部分台湾媒体配合中国统战宣扬战狼外交，谴责台湾驻日外交单位无能，一时间群情激愤，差点酿成政治危机，最终导致台湾驻日外交官苏启诚自杀。后来，事情过去很久之后，台湾社会才还原了事件的真想，确定了引爆关西机场事件的源头，就是来自中国内容农场的假消息，经过中方跨境云端操作，搭配台湾在地协力媒体的炒作，点燃了一场批判民进党政府的大火。这场大火，又间接促成了 2019 年弥漫全台的“亡国感”。从这件事我们就能看到，锐实力的操作能够发挥作用，其实跟台湾社会本身，也不是没有关系。在一个社会已经存在裂缝，内部政治倾向极化的环境下，外部势力才得以见缝插针，让情况变得更坏。台湾问题的根源，当然是国家认同的分歧，中国变有机可乘，而美国也是类似，无论是中国还是俄罗斯的势力，都能够从容介入两党之间的政治分歧，让本已经撕裂的社会舆论变得更加恶化。
通过锐实力操作挑动社会矛盾，这其实是共产党的看家本领。中国的大外宣，虽然不一定能够真的“讲好中国故事”，让外人真的去拥抱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但是大外宣的确能够做到“讲坏美国故事”，让人质疑西方民主自由制度的价值。还是以台湾为例，在疫情期间，传统媒体和社交媒体充斥着假消息，社会焦虑感膨胀。当日本和美国的疫苗空运到达台湾的时候，有些媒体却描写台湾是疫苗乞丐，说“日本不要的疫苗才送台湾”，进口中国疫苗呼声不断，说“防疫优先，人命关天，无关政治”，而中国厂商掌握 BNT 疫苗大中华区独家授权，又卡壳台湾，最终形成了“民进党政府无能、民不聊生、疫苗骗子蔡英文”的舆论。民进党政府的防疫政策和执政当然远不是完美无瑕，但以上这些内容更是严重偏离事实。
中国把台湾视为核心利益，统一台湾是通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必经之路，任何中国政权，无论是不是共产党，都输不起台湾。即便共产党垮台了，继任政权如果仍然紧抓民族主义大旗，同样也不会对台湾松手。中国对台湾的目标是兼并台湾，直接统治台湾，也正如我们刚才提到的那样，政治、政权上的统一，只是最后一步，只是一个结果罢了，在这之前，中共要首先实现的是经济的一体化，社会的一体化，乃至思想文化的一体化，而这就要通过锐实力的操作来实现。在这上下两篇文章当中，我们的主题是旅游业。没错，旅游也是政治，陆客到台湾观光不是个旅游业的问题，而是个政治问题，对中共是如此，对台湾也是如此。
首先我们要明确一点，就是中国人的不自由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而是一种具体的生活状态，比如说，中国人旅游不是说你买张机票就想去哪里去哪里的，实际上，中国人出境旅游的权利，是 2002 年左右中国政府施行《中国公民出国旅游管理办法》之后，才慢慢开放的。这一个文件当中就明确说，出国旅游目的地国家，由国务院旅游行政部门会同国务院有关部门提出，批准后才能公布，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组织中国公民到国务院旅游行政部门公布的目的地之外的国家旅游，并且在人数上也有着严格的限制。很显然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中国的外汇管控，也就是说，对中国政府来说，外国人入境中国旅游是创汇，中国人出境旅游就是外汇流失，中国人出去的越多，政府的外汇就流出的越多，这从来都不是一个市场机制，因为在中国政府眼里，我开放中国公民到哪个国家旅游，等于是对这个国家让利了，而利当然不能白让，吐出去多少，就得从别的方面拿回来多少，而这个“别的方面”，往往就牵扯到政治了，所以，你说中国的出国旅游是外交问题都行，但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商业、经济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