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華：胡耀邦主席出手相助（出國記之一）

首當其沖

1982 年 11 月炳章在美國紐約發布了「棄醫從運」宣言，隨後發行《中國之春》雜誌。第二年成立「中國民主團結聯盟」挑戰中共一黨專制政權，開啟了海外中國民主運動。

之前不久，弟弟打電話告訴了國內家人。我們也已做好了應對的準備。但是，衝擊會來得如此之快，沒有想到首當其衝的是我。12 月中旬我就職的中日友好醫院外事處處長找我談話，她異常嚴肅的跟我說「我告訴你小王，你哥哥被台灣用美人計收買了，在美國從事反中國政府的活動。從今天起不許你接觸外賓了。」我連聲說:「他不對，他不對，不過我已經與他畫清界線啦。」大約見我不夠重視，她生氣了，又厲聲說:「你要嚴肅對待！你是怎麼畫清界線了的？」我說：你知道打到美國的電話費多少錢一分鐘嗎？「她一下楞住了，我心想：你個土包子，仗著丈夫是老革命，進城換老婆，你混了個外事處長，一句外語不會的主，你別嚇虎我。文革時家父被關押，炳章被抓挨打紅衛兵抄家我都沒怕過，我怕你？你能把我怎樣？我說：「我一月工資只夠打三分鐘電話，這錢我得養兒子，沒聯繫自然就畫清啦」。她眨眨眼又開始教訓我：「你是共產黨員…」我隨即接茬說「你無權開除我的黨籍，我要繼續為黨工作。你就告訴我，不許我當翻譯，那讓我幹什麼。」她說：「調你去圖書館工作。我說：「有工資嗎？」她說：「有，但是翻譯補貼沒有了。」我心中暗喜。圖書館就是個閒差，反正我們也無法在國內混了，正好有時間開始折騰出國這事。

出國受阻

三週後收到我妹妹的探視邀請函，加上我先生的留學接收函，就把護照申請交給了北京市公安局。那時中日醫院圖書館也在籌建中，三個員工在臨時搭建的工棚裡辦公。上班時間由組長開書單，然後大家分頭去買。我負責買日文的工具書，經常去西單外文書店。剛好可以去北京市公安局催辦護照。申請遞交了兩個月了，沒消息只能經常去催。每次市局就是一句話，你們家的申請我們做不了主，那誰能做主，不知道。我去公安部，答復由市局負責。申請像踢皮球一樣被踢來踢去，就這樣折騰了近兩年，護照科的科員都換了幾撥，眼看就到 1984 年底，我實在沒轍了，打電話讓我妹妹和妹夫來北京與政府交涉。我妹懷著 3 個月的身孕和妹夫一起到了北京。妹夫是加拿大魁北克省出生的法國後裔，典型的老外，大高個，大鼻子，黃頭髮。冬天的北京冷的邪乎，我先生把當兵時的軍大衣給他穿上，還帶上軍帽，外加一個大口罩把大鼻子遮住想瞞著門衛跟我們一起混進去，但還是被門衛識破。一句不允許外國人進入，他被擋在了門外。好在我妹妹使用的是中國護照，我和我妹妹進去交涉了一個多小時最終還是無功而返。我們極度沮喪感覺沒有希望了。但誰知第二天事情突然有了轉機。

柳暗花明

中日醫院是 1981 年由日本政府贈送給中國的一個綜合型大醫院，也是最現代化的醫院，包括醫療設備都是從日本進口的。因為可以解決北京戶口，自然名額幾乎都被高幹和高幹子弟刮分了。圖書館的小張就是其中一名。他從部隊退役到醫院圖書館工作。我知道他父母都是高官，但詳情不知，也不便多問。他是典型的北京人，高幹子女的做派十足，上班喜歡侃大山，要不就是吹牛找關係辦了什麼事。用北京話來形容就是「滿嘴跑火車」。我頭一天去市局交涉護照無果，就在班上大罵市局不作為。小張說「找上面的人啊」，我說「找誰啊，我們家沒人當官」。他說「找胡主席」我說「你和胡主席什麼關係，哪就容易找到胡主席」。他才第一次提起他的傷心家事。原來他父親是胡耀邦擔任團中央書記時的秘書之一，文革一來便被打倒迫害致死。媽媽受爸爸案子連累被關押。他和姐姐都上山下鄉成了知青。文革後胡主席親自為他爸爸平反，媽媽也官復原職繼續當部長。姐姐文化課基礎好考上了大學。他初中文化底子薄，落榜後去當了兵，在部隊提幹無望，便轉業托關係來中日醫院工作。源於父輩的密切關係他與胡主席家的孩子常常來往。

夜闖胡宅

有此一層關係，我眼前一亮，我說：「那你帶我進中南海找胡主席？」他說:「不用去中南海，我給你地址，你去找胡主席。」隨後把地址寫好給了我，我一看不對啊！胡主席家怎麼住胡同？北京市西城區會計司胡同 25 號。我說你矇我吧！他說「你就去吧，我不騙你的」。晚上我和妹妹真就去找胡主席了。路燈昏暗，我們還真找到 25 號，門口居然沒有警衛站崗，我怯怯地上前敲門，門開了，出來一個小伙子。

我問：「這是胡主席家嗎？」「是啊，你們有事嗎？」

我說：「有一封信交給胡主席。」「我爸爸不在家。」「那您可以轉交嗎？」「可以的。」

「那您是？」「我是他兒子，」他很客氣地說，「還有事嗎」？」「沒了，就一封信。」他隨後把門關上了。

在昏暗路燈下我妹看看我，我看看她，我後悔說：「這黑燈瞎火的也沒看清長什麼樣，也沒有敢問叫什麼名字。」我妹妹問：「胡主席有幾個兒子。」我也不知道啊！

我們站在胡同裡著發呆，總感覺不真實，但也沒轍，只能回家了。到家時已深夜，一家人都沒睡還在等我們，我重複了剛剛的過程，一家人也半信半疑。

等候御批

第二天一大早我趕去醫院找小張，他樂呵呵說，放心吧，出來的就是胡主席的兒子，還告訴我，胡主席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這我才相信，信確實送到了。我又問小張，那胡主席家為什麼不住中南海，他說胡主席家後門與中南海相連，前門是方便老幹部見他。這一整天我都焦急地等消息。但直到第二天晚上我妹妹和妹夫必須要離開返回英國時也沒消息。一家人很沮喪，也沒抱什麼希望。第三天上午 10 點左右，樓下接聽電話 108 室的朱阿姨叫 208 接電話，208 接電話，我飛奔下樓拿起電話，我是胡主席辦公室打來的，找王梅女士，我忙說，她是我妹妹，已經和先生返回英國了。對方說：「你爸媽的護照批准了，你們去市局取吧」。您說是真的，他笑著說「是的」。我現在依然清晰記得當時的心情。確切說興奮之餘有些悲傷。如果我不在中日醫院工作，就無緣認識小張，那轉機也不會出現。真想罵幾句，國家行政機關依然是奉旨辦事。這應該就是大家說的「中國特色吧」。取護照時見到了副局長，自然是上了一堂愛國主義教育課。英國簽證當天就批了。

移民遷徙

1985 年 5 月父母前往英國，一周後我妹妹生了一個混血男孩，取名丹中，他是下代中最帥的帥哥。8 月我先生前往加拿大留學。86 年我出國，停留日本 3 個月後來到加拿大。我姐姐全家護照也順利批准，於 89 年 1 月全家移民到加拿大。至此，王家移民遷移結束。出國前我請小張吃飯，我說：「以後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告訴我，我一定幫忙」小張說好的，保持聯繫吧。1996 年我在北京設立了辦事處，辦理留學生和移民簽證。此事也知會了小張。不久他提出希望給他太太在辦事處安排一個工作，因為距離家很近，也方便照顧孩子。隨後北京經理安排她在所裡做了文秘。直到 2002 年炳章被綁架判刑入獄，我們被迫中斷了聯繫。

回首往事歷歷在目，恍如昨日，在此，遙祝小張全家健康快樂！30 多年過去了，今日仍有中國公民無權得到護照，他們被中共稱為異議人士。對此，我無法熟視無睹，我正在盡力，為天賦人權在中國的實現做力所能及的事情，而不是期盼中國出現另一個胡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