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雪评时事：台湾大罢免深化民主、释永信被查显示中国信仰危机
《两岸人谈新闻》：回顾当周台湾及两岸新闻要点，以严谨而轻松的方式，让两岸听众知悉重要新闻的来龙去脉。台湾中央广播电台温大同先生采访住在加拿大的民运领袖、资深媒体人、作家盛雪。
主持人：各位听众好，这里是中央广播电台，您现在收听的节目是两岸新闻导报。我是节目主持人温大同，今天节目第一个单元是两岸人谈新闻，访问的是盛雪女士。盛雪女士，你好。
盛雪：温先生好，听众朋友好。
台湾大罢免第一波投票
主持人：我们首先第一个看的新闻，也正是盛雪女士这一次来台湾关心的最主要的一个题目，就是台湾史上规模最大的大罢免。第一波的投票在 7 月 26 号举行，经过公民联署成案的 24 位国民党的立委跟新竹市长、民众党籍的高虹安，全部都保住了席位。
这一次大罢免最早是由公民团体发动的。2024 年第 11 届立法委员选出之后，在野的中国国民党立法院党团跟民众党党团联手提出多项法案，激起了广泛的争议，因此引发了青鸟运动，也就是群众在立法院外面的抗议行动。随着国民党跟民进党主导通过好几项具有争议性的法案之后，公民陆续展开联署提案罢免国民党的党籍立委。在这个同时，国民党跟民众党也推动罢免泛绿的民意代表，作为反制，称为“以罢制罢”。但是这些针对绿营的罢免由于联署人数不足，并没有成案。有的国民党干部还因为在制作联署书的过程当中涉嫌伪造文书而被检察官起诉。
投票确定之后，赖清德总统在 26 号晚间透过脸书发文表示，台湾人民再一次行使宪法所赋予的权利，展现决定。对于投票的结果，大家都应该尊重接受。他说今天的结果并不是某一方的胜利，也不是某一方面的失败。尽管社会上存在不同的立场，台湾人民依然能够透过合宪合法的方式表达意见，做出决定，这正是民主台湾最珍贵的地方。
盛雪女士，您自己在台湾，我想听听您对于这整个观察，您的看法是什么？
盛雪：这次来台观察大罢免，我们参与了好几场动员集会，26 号投票的时候我们也在立法院旁边最大的集会现场。投票的结果是有一点出乎意料的，但是总的来说，台湾这次大罢免是台湾民主深化的一个试炼，刺激台湾民众对现行制度的反思。当然，它同时也再一次提醒人们，中共对台湾渗透关乎到台湾的国家安全和制度保障。
这几天我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投票的当天晚上我有草草地写了一篇文章，发在《瑞传媒》，但是这两天我还在继续思考，所以还有一些补充。
首先我想，不管怎么说，大罢免虽然没有成功，但只是表面上、在程序上没有成功。它深化了民主，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而且，确实是像赖清德总统所说的，民主不是一个简单胜负对决的问题，而是人民在这个制度当中发出的声音、他们的参与、他们的行动。这次罢免是以爱台湾、要保护台湾、要保护台湾民主制度为出发点。虽然最终没有跨越法定的门槛，但唤起了台湾人民对制度这个工具的重新理解和政治责任，特别是在社会上公民的政治责任和集体的承担。
您刚刚介绍总统赖清德在投票当晚的回应，我觉得是很有分寸的。他特别强调，台湾人民是透过合宪合法的方式表达意见，这也正是台湾民主可贵的地方。他也特别指出公民的力量没有白费，这一点我特别认同。因为就像我刚才讲的，这场行动所启动的过程，以及最终大家希望能够达成的，就是要提醒所有的政治人物，必须要保卫台湾的民主，要忠实于这个国家。
然后我们不得不看到一点，这个制度结构本身是有一个困境的。比如说这次要罢免的对象是去年 1 月份区域选举出来的现任立委，他们之所以能够当选，必然是在本选区有一定的民意支持，有这个基础。而现在的罢免制度采取的是分选区投票，成功的门槛按原来的选区选民总数的 25% 来计算，这使得罢免变得异常困难。特别是罢免针对的一些立委，又是以政治版图的蓝区、深蓝区为主，那么自然这些选区本身就有自己的政治立场、政治倾向。所以这就意味着，即便是对某些立委全国舆论是一面倒的反对，但只要这个人在自己选区的基本盘没有松动，那就几乎是没有办法。这个制度的本意，是设置了这些机制来维持政治的稳定、防止被滥用。
可是台湾确实是一个极度复杂的政治环境。现在这个政党两极化，还有亲共的代理人不断做大的现实，确实在罢免这件事情上是有非常多的障碍。表面上我们至少能够看到，中共对台湾的军事威吓、经济胁迫、外交围堵，这些都是中共持之以恒、超过半个世纪的做法。特别是在后 30 年，深度的统战渗透，尤其是渗透这一点，也是促成台湾内部政治撕裂和认知混乱的根本源头。在改革开放之后，中共不再像蒋总统时期那样，以一个明显、显而易见的敌人面目出现，而是以亲属、朋友、宗亲、旅客、投资人、支持人、访问学者等等这些身份渗入台湾社会。这种身份在一个自然的社会当中是不会引起别人抵制的，要经过很长时间，在他们做了很多恶行、被明显化之后，人们才会意识到。
这几天曾建元教授一直在安排我们的行程，他也特别提到中共在台湾操弄社团、宗庙。他发现中共对台湾宗教寺庙的渗透非常严重。他说有一个寺庙，去年去捣乱六四纪念活动，然后曾建元去跟他们接触，发现他们可能本身就是大陆人。为什么呢？他说他们的网站居然用汉语拼音，台湾人肯定不会用汉语拼音的嘛。还有地方议会、教育文化、媒体等等，没有任何一个领域是中共没有进入的。这是中共对台湾持续的超限战、认知战、心理战、法律战。在这种攻势之下，虽然警醒了一些人，但同时也的确让一些人进入了他们的圈套，所以使得罢免的难度更高。
还有一点就是毕竟民进党现在执政进入了第三届。我觉得有一些政策譬如明显地要去中国化带来的负面影响，也是不可忽视的。虽然说近些年民进党在抗中护台这个大方向上是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坚定，但是在台湾社会当中，去中国化的做法肯定会让一些民众产生焦虑。因为毕竟从 1949 年国民政府来到台湾，国民党执政的几十年也积累了相当深厚的社会基础。如果去动了这个层面的利益，包括伤害他们的情感，确实会引起他们的反弹。而在这次大罢免的过程中，我就感觉到这种反弹集中表现在了行动上。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这次大罢免，虽然没有能够在制度上达成政治的清理，但是一次非常有意义的民主演练。也是刺激人民对亲共乱政的一个警觉，是台湾社会集体对抗极权渗透的一次提醒。所以罢免不是终点。它使得整个台湾社会，特别是公民社会被调动起来。我在好几个集会现场，看到大部分人是年轻人。这一点特别关键，因为年轻人代表了一个国家的未来。而他们有了这样的警醒，有了这样的认识，对中共有了这样的防范心理，接下来他们一定会成为台湾社会一个主流的民意。在我们的记者会上我问了一个问题，我说这次大罢免没有成功，是会让那些遭罢免的议员有所忌惮、有所收敛，还是会刺激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在这一点上，我把这个问题还是留给听众吧。
主持人：我的观察是这样的，其实这次大罢免是成功的。它的成功在于，这次大罢免行动发起人其实并不是政党，而是公民发动的，基本上是一些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他们也不是民进党所能够操控的。在这次罢免中，包括民进党和国民党，在整个运动过程中他们其实都是没有力气的。但是这些公民觉醒的力量并不足以撼动在投票时的选民结构。所以说它在运动方面是成功的，可是这个成功并没有撼动基本的选民结构。它事实上是一个很强力的攻击，可是这攻击并没有达到最后的目的。
杨希勇先生用一个比喻说，这次水淹到了国民党的鼻子下面了，快要淹到鼻子上面了。至于说他们接下来是更嚣张还是会警惕，那是他们自己要做的政治抉择。
少林寺住持永信以财色丑闻接受调查
主持人：接下来我们看这个新闻，也是最近在中国大陆非常轰动的一个新闻。就是中国佛教经营最成功的寺庙河南嵩山少林寺管理处 27 日晚间正式通报，少林寺住持释永信长期与多名女性保持不正当关系并育有私生子，正接受多部门联合调查。消息人士说法，释永信是在 25 日前后被河南新乡警方带走。中国佛教协会 28 日公告，释永信的所作所为性质十分恶劣，严重败坏佛教界的声誉，损害出家人的形象，中国佛教协会坚决拥护和支持对释永信的依法处理决定，开除了他的僧籍。少林寺管理处 29 日宣布，将礼请洛阳白马寺的印乐法师担任新住持。
我们知道，释永信出生于 1965 年，16 岁到少林寺出家。1987 年，22 岁时就接任少林寺管委会主任，全面主持事务。他基本上是在改革开放后期，中国经济发展过程中，把少林寺经营得非常红火。到目前为止，他掌管少林寺长达 38 年。少林寺确实在中国乃至全世界都经营得非常成功。我曾经到纽约的时候发现，在纽约华人区的中国寺庙就是少林寺。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所以他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在海外代表了中国佛教的形象。
释永信曾担任全国人大代表，也是中国佛教协会的副会长。他对于中国官方的宗教政策都积极配合。2015 年他就曾被举报有财务及女性关系方面的问题，但当时调查后说没有事。这次又用同样的理由来整治他，一般的理解并不那么单纯。不晓得盛雪女士，您长期对中共社会有观察，怎么看这件事？
盛雪：对此我毫不意外，因为他的事情在网络上各种说法、各种揭露，已经好多年了。越来越多的事实显示出他确实是有问题。可是到底为什么释永信可以坐稳佛教界的高位这么多年，甚至成为中共国家政治体系当中的一环？那当然不是因为他有真正的宗教修为、品德、信仰，而是因为他是一个听党话、跟党走、甘于沦为中共在宗教界的政治统治工具的人。
为什么会是这样子？因为首先我们一定要从根本上厘清一个概念，就是中共治下没有真正的宗教。因为中共从一建政，出手最早的就是向宗教界开刀。我们现在如果说有一点年纪的人，应该记得那个时候中共对天主教、佛教、基督教、道教，所有的宗教信仰，那种残酷的镇压是非常严重的。不仅仅是伤害人的生命，逼你放弃信仰，然后逼你相信共产党，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去折磨你、羞辱你。在全世界都没有任何一个政权能够做到中共这个程度。因为中共体制的性质本身就是不能容忍任何真正的宗教信仰。因为任何真正的宗教信仰，对中共的权力和意识形态，必然是个挑战。所以中共对宗教采取的就是：利用你、异化你、控制你。不然的话，我就摧毁你。
释永信能够在佛教界到这么高的位置，而且有这么长的时间，很简单，是因为在中共的控制之下，他是一个被中国选中的宗教界代表人物。而且还有一点，既然是这样，那他为什么不好好干？他为什么去胡来？为什么要有那么多情色、贪污等等？恰恰是因为他有污点，他有把柄。没有宗教原则底线的人，更容易被中共信任和任用。这其实与中共对官员的遴选制度本身也非常相似。
我们可以看到，在释永信的操控之下，少林寺彻底被商业化、庸俗化，成为了一个搜刮钱财的机器，也成为一个旅游景点。这一点本来也确实存在。但它根本已经与宗教没有关系了，越来越远，早已不再是一个宗教圣地了。实际上，他的这种做法是在败坏佛教、败坏宗教。他是在用中共的意识形态、中共的管理、中共的腐败和整个系统的逻辑替代宗教。虽然在这之前，宗教也不是说真正有自由信仰的，但释永信的做法让佛教败坏到了极端的程度。
我心里边蛮难过的，因为一个宗教在社会当中的败坏，不是一个个体、不是一个简单的事件，而是对所有有信仰的人的一个直接冲击。在中共消灭宗教的进程中，宗教只剩下一个外壳，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现在大家很多人在讨论的是：为什么现在才出事？到底他是为什么被调查？
我琢磨着有几个可能性。一个是中共现在的派系清洗，他的保护伞失效。因为我看到主要是法轮功的媒体在报道当中强调，释永信与江泽民派系人物有密切关系，特别是前政治局常委李长春。在中共这样黑帮式的体制当中，他有政治上的靠山，也就意味着他自己本身就有一定的权力。现在随着江泽民的势力越来越减弱、越来越式微。习近平本身也是在大规模地整肃旧人。他不仅在宗教界，在所有领域都一直在清洗、整肃。现在释永信的保护伞失效了，所以他就可以成为被清算的目标了。
另外，中共的内部权力斗争非常激烈，但对外又一直在塑造其反腐的形象。释永信作为已经名声极坏的宗教代表人物被处理，又能够展示习近平的反腐形象。
还有一点，中共现在经济严重衰退，很多地方财政已经破产。而释永信掌控的少林寺资产庞大，成为中共觊觎的一块肥肉。在当前中共全面清算富人、迫害私有企业家、民营企业家、回笼财富和资产的背景下，收割宗教领域的财富当然是一个非常合逻辑的选项。
另外还有一点比较特殊的是，释永信今年 2 月份没有经过中共中央批准，私下前往梵蒂冈。他见了教宗方济各，还供奉了一个礼物。我看了那个视频，他等于是自行开启宗教外交，自找路子在国际上推展宗教外交。中共怎么可能允许？这个做法真的是严重挑战了中共对整个宗教的绝对垄断。所以，很有可能在这一点上成为一个导火索。当然，释永信的垮台，大家也应该知道，这不是个别僧侣的贪腐、个人道德败坏的事件，而是中共控制宗教、异化信仰几十年来从未停止所推动的必然结果。
主持人：我听说释永信到梵蒂冈去，回来之后就被抓了。我那时候觉得怎么可能？就中共的纪律来说，怎么可能一个人可以不经过中央的决定，自己去跟天主教教宗会谈？我那时候就觉得这个说法很奇怪。因为就中共官场的纪律来讲，他这个做法确实太过出格了。不过也有说法是他从今年春节出访回来之后就被控制了，所以也有可能关键是出在这边。我觉得，您刚刚说的那种派系靠山之间的垮台，从中国官场的逻辑来讲是比较合理的。
至于说他个人的那些女色问题，那当然不是问题，却可以是一个很重要的罪名。中共要搞垮任何一个人，基本上都会给他加上这样的罪名。像之前的中国佛教协会会长学诚法师，他的垮台基本上也是用这种方式搞他。现在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释永信，也是用这个方式整肃。对于佛教界，就是中国佛教界出家人的信誉，确实打击是非常非常大的。而且我觉得释永信他最大的特色是，他对于中共中央的宗教政策事实上是非常非常拥护的。包含他在少林寺还举行了升旗典礼，那时候还说是少林寺第一次，几千年来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可是我们从这里可以看到，你即使对政治表忠还是没有用，只要你站错队，还是一样会死。
盛雪：你只要触碰了它的红线，它还是会治你。
主持人：我们可以看到中国宗教的虚无与败坏。过去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中共是逼迫出家人彼此之间结婚，和尚要跟尼姑结婚，强迫他们破戒。等到改革开放以后，什么政策纠正回来的时候，才让这些人再重新出家。可是这些人经过了这么一段摧残再重新回来，那你说这个宗教……而且党的控制也从来没有停息过。所以说这个宗教，事实上……
我有个朋友，他是个学者，曾经写过一本书，讲中共统治下的宗教，叫做《浩劫与重生》。他在发表的时候，中国大陆的学者跟他说：“浩劫是浩劫，可是有没有重生呢？不一定。”
盛雪：经历了这样的浩劫很难再重生，起码你不可能是按照原来的那种性质重生。
主持人：我自己去中国大陆，因为我自己是佛教徒，我常常去寺庙里，可以看到，第一个佛教寺庙是大部分的大庙会收门票。然后那些寺庙的住持他们也很无奈，他们会觉得说：“现在其实我不是一个寺庙，我现在其实是一个观光景点。”所以他们其实是蛮无奈的。而且非常有趣的是，他们还要去上课。他们要跟回教徒、基督教徒、天主教徒一起去上党的宗教政策的课。所以他们其实就是中共控制下的一些傀儡。他们……但是我们真的可以看到，这些庙里的香火非常非常兴盛。就算这个庙徒有形式，可是中国大陆民众对于宗教的需求还是那么强盛。
盛雪：因为首先中国人真的没有出路。除了中共那些极端政治化的管理之外，人的精神、思想、心灵是需要找一个地方的。
主持人：所以它事实上形成了一个落差。这种落差就是，宗教已经是空洞化了，寺庙已经空洞化了，可是民间的宗教需求又是那么强盛。大家有很多奉献，然后这些管理庙的出家人就拼命收钱。造成了非常非常畸形的发展。事实上，少林寺还有个特别的地方，它基本上卖的还不是佛教，卖的是武术。所以它又更复杂了一点，商业性又更强烈一点。
盛雪：释永信之败坏，不是个人的败坏，也不仅仅败坏了中共，败坏了中国这个被中共完全垄断控制的国家。他败坏了人的信仰，败坏人的心灵，败坏人们对善、真正超越人生的追求。他的这种败坏，和比如在其他领域，在商业、经济，甚至在新闻、教育领域还不太一样。这种败坏之惨烈，实际上就是在彻底败坏人的世界。所以我看这个事情特别痛心。
主持人：我与中国大陆佛教界还是有一些接触的。我觉得其实大部分佛教徒对这些大庙的也是有认知的——他们的败坏，他们的腐化。但是人们的宗教需求还在，他们还是为自己去寻求出路。所以一些比较中规中矩、弘扬正法的人士，不管是藏传佛教也好，汉传佛教也好，还是来自于南传佛教的人，其实他们还是有一些空间，在小小的地方……
盛雪：在非常私有的、非常隐匿的环境中。这种事情就是让整体上的佛教信仰肯定会非常非常伤痛。
主持人：最主要看到的是，就像你说的，这是中共统治下对所有美好事物的破坏的一个非常非常形象的典型吧。
主持人：好，今天由于节目时间关系，我们跟盛雪女士谈新闻就到这里。谢谢盛雪女士。
盛雪：谢谢您，谢谢听众朋友。
2025 年 8 月 10 日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