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福禎：當代中國民主運動的瑰寶

第一次讀到這本書是 1998 年夏天，當時的列印本小冊子已在全國民運圈小範圍流傳。讀這本書印象最深的是他對民主、人權、自由的解讀：既細致，也深刻，還有鮮明的個人視角。

用一本小冊子，一百十幾個問答，為有志於中國民主革命的民運人士提供一本小型便覽工具書，這是件多麼有意義的事情！本來，以為這本書會被國內同仁廣泛推廣流傳，但實際上沒有出現這種情況，這是因為書中的少數內容並不為當時海內外民運主流所認同。當年，中共已提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並且已加入世貿組織和準備舉辦奧運會，不得不向國際社會演示一番他們的開明和寬松。繼"胡趙新政"之後，1998 年被稱為"政治小陽春"。

這一年，的確是體制內外政治色譜五採紛呈的一年。

這一年中共的偽善和體制內外的改革派共同演繹著"體制內外良性互動""全民和解，雙勝雙羸"的改良交響曲。

年初，黨內李銳、李慎之、許良英等人的簽名上書要求釋放政治犯，黨外民運人士也為不同事件多次簽名上書，一波緊跟一波，丁子霖等人不僅發起"天安門母親"活動，還與林牧等宣導"自由與公民權利宣言”和“社會公正與公民權利宣言”運動，秦永敏則創辦了《人權觀察》，同時中發聯也迅速崛起。四月王丹獲準保外就醫到美國治病，六月克林頓總統就人權問題訪華，十月中共簽署了《聯合國公民政治權利保護公約》。在政治環境相對寬鬆之際，衝破黨禁的嘗試也在醞釀之中。

1998 年初王炳章闖關回國，在南方幾省活動，為籌組政黨作準備 (知情者回憶：當時在浙江對黨的名稱分別有幾個選項)，6 月初王有才、林輝等人申請組黨，雖後王有才被關押，民主正義黨特派員陳增祥回國不久也被捕，組黨的嘗試中斷。是到此為止，還是勇往直前，九月初山東公開組黨，民政局破天荒未預拒絕，並給出具體條件，此時組黨運動邁出了關鍵的一步，隨後啟動了全國轟轟烈烈的中國民主黨組黨運動，中共當局十分恐慌，11 月開始陸續逮捕徐文立、秦永敏等組黨人士。

王炳章的《民主革命之路》就是在這種背景下出場的，這本書一定程度上打破了民運改良派的溫和戰略和"雙羸"策略，自然不被青睞，因此這本書雖然在香港出版，但在港臺政治書籍在大陸滿天飛的那幾年，無論正版還是盜版市面上都不曾看見，做為一位圖書經營者，我見到太多的"反動書刊，唯獨見不到這一本，這種沉寂讓我不解。

在大陸如此，在海外更是如此，在海內外民運都把目光和精力放在用"和平、理性、非暴力"的方式促進中共政治改革的時候，王炳章做為激進派的代表是少數派，也就不足為奇了。奇怪的是他們容不下民運中的異見，全面圍剿王炳章，以至於他要見誰，他能否參加某個會議，會上能否發言都被排斥。但是，王炳章並不排斥和抵毀他們，在當時環境下他認為溫和或激進是共生共存的 (第 70 問)，但是更應該大膽做一些事情，才能給中共形成壓力。民運要有自已的目標，自已的節奏，自已的路徑，否則與共產黨的同路人無異，因此勿需諱言革命。革命從來就是人民的權力，革命從來就是一種可能性，至於能否引發革命，革命以什麼方式發生，是顏色革命還是其他形式的革命，取決於統治集團的頑固程度。事實上王炳章也並不是一個激進暴力倡導者，他在這本書中也幾次申明這個問題，作為民主運動的一本指南性小冊子，他需要歸納各種觀點、路徑和可能性，正因其全面性才賦予這本書厚重的份量，至至仍具有指導意義。

本書共分八部分，第一部分關于民主、自由、法制的詮釋，完整而細致，是洛克政治學和美國憲政精神的精湛展示，可以做為起草憲章憲草的參照，我相信目前可見的一些憲政研究，應對此有所借鑒。作為民聯成員劉曉波主持的《零八憲章》應該受到本書的若干影響。在這一部裡對行動自由、秩序自由擺脫義務性束與既成規範的自由的分析豐富而深刻，讀來受益非淺。

第二、第三部分全面厘清一些疑惑，特別是反駁了"穩定論""素質論""文化決定論""黨內民主論""中國特色論""不可替代論""以暴易暴論""開明專制論"''超穩定結構論""告別革命論"等等各種奇談怪論，至此我們會發現原來多年來體制內外潑給我們''去民主化"的種種擋箭牌，都早已被王炳章戳破。

第四、第五部分以自已認知並實踐經驗解析民運鬥爭手段和策略，窮究各種方法，非常實用，比如他倡導的同城民運小圈子策略，非常實用，在他入獄後，借助網絡普及化，李一平等人在《變局策》中對這一策略進行了拓展和深化，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第六部分是關於體制外革命運作。這是讓一些人噤若寒蟬的問題，好象一談革命兩個字，就犯了彌天大錯。溫和派忘記了"和理非"並不是一個主動選項，而是一種無奈，中共和民運不肯互動，並沒有良性互動的空間，必須主動開發自已的空間。因此，不能以"和理非"為唯一手段而排斥其他手段，轉型過程是複雜和多樣的，臨門一腳往往是暴力，否則頑固的統治者大都不會自行退出歷史舞臺。轉型國家的經驗也說明並沒有"以暴易暴後仍然是暴政"。

第七部分是關於台港和西藏的問顯，當時新疆問題還不太突出。這些論述基本符合當時的歷史背景。

第八部是革命觀和理想國，作者坦言他的個人主張和情懷。其以天下為已任的堅韌地民主渴求令人為之欽佩。

這次重編沒有找到原版書籍，主要依據作者初擬版本和在網絡流傳的兩個版本編定。為突出全書內容，也便於快速瀏覽閱讀，起到便覽手冊的作用，將每一問題加小標題概括，以便於重點和跳躍閱讀。王炳章曾找辛灝年先生為該書寫序，由此我們選取了辛灝年先生的一篇文章以代本書序言。同時，為了讀者對王炳章有更多一些瞭解，我們選取了幾篇文章作為附錄。文章觀點和所涉人物臧否，僅是個人看法。

一九八九年天安門事件之後，中共政權失去了合法性，但很快踏上了全球化的快車，從某種意義上講，民運中的改良派主流也是受美歐綏靖中共的國際大環境影響，長期浸淫在左傾自由主義價值觀和方法論之中。近年，川普總統意在結束"擁抱熊貓"的綏靖戰略，重新審視"紅色中國"全方位滲透美國，威脅世界文明的嚴重後果。近年，香港和新疆問題的嚴峻現實，特別是疫情之後的中共昭示了與文明世界的勢不兩立。此時，是繼續擁共溶共，還是徹底反共滅共，已成為所有民運團體的一塊試金石。此時，弘揚王炳章精神，為中國民主運動去偽存真，再次出版《中國民主革命之路》(民運手冊) 具有重要的實踐意義。

(本文是為《中國民主革命之路》再版所寫的後記)

姜福禎 2021 年 3 月 14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