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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維言論集——一顆雞蛋與高牆之間的碰撞回聲

作者:

【自我介紹】

推特:「基督徒,八九六四親歷者!赤貧者、三無人員、殘障人士,厚顏無恥的乞討者、宅男、按月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低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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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書:「一貧如洗、貧病交加、讀書少文化低、身殘志也殘、人老心更老、正宗無產階級、資深不穩定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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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 年:【故事的起頭】

20 歲的何家維報考了中央美院壁畫系被錄取。當他收到准考證,並於當年 5 月赴北京中央美院本院參加專業復試時,或許是命運冥冥中安排,讓他目睹並見證了那場轟轟烈烈的「八九學潮」民運運動。源於某種原因,他沒有堅持到六月,五月底就離開了北京,但此次經歷給了他巨大的震撼,對他的人生也價值也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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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就讀於湖南師范大學美術系西畫組。

2014 年 12 月 1 日,何家維在臉書寫道:「從 25 年前那一天起,無論現實還是虛擬,都與天朝黨和政府背道而馳,做過的事不計其數,尤其是在網絡上:FB、推特、G+、Instagram、博訊、新浪、騰訊、網易……!我發表的所有言論文字無一不是與它直接對抗,屬正宗反黨反社會主義的反革命分子,本地國寶長期維穩監控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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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光輝歲月 歷年紀念六四】

「為祭奠 25 年前的今夜被鄧小平,李鵬等人揮軍『平叛』清除的那些熱血生命!憂國憂民的激情學子和英勇無畏的普通百姓!為逝去的他們今夜無眠。。1989.6.4,六四大屠殺 25 周年祭。。。何家維!2014.6.4。」

「這點風險跟當年比,算什麼?永遠都不該忘記,那些被坦克壓成肉餅的同學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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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 年:【走到線下】

「我第一次參與線下活動,是 2013 年春,在推特上參與由八九名人王丹發起的『天下圍城』紀念八九六四 25 周年接力絕食 24 小時活動,並於推特、臉書和 G+等社交媒體上同步直播。但當晚約八點就被株洲國保連同暫住地警察上門傳喚,把我帶到派出所,同時把我的手機、筆記本電腦全部帶走。兩個國保兩名網警輪番詢問了近六個小時,不停恐嚇威脅我要我放棄絕食並要求我書面保證不再參與有關紀念六四的事件,我堅決拒絕,直到凌晨兩點才將我釋放。

從那時開始,有關部門便加強了對我的監控。出於工作和躲避有關部門的監控,我離開了戶籍所在地株洲,搬到了與株洲相隔僅 50 多公裡的長沙居住。

原以為搬離戶籍所在地就能躲開有關部門的騷擾,我真是太幼稚了。沒過多久,為聲援長沙核工業 230 所工程師梁太平而舉牌拍照並參與圍觀庭審,再次被長沙有關部門請喝茶。直到這時我才知道,躲?有個屁用?『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與其如此,不如直面以對、公開反對。從此,我再不躲躲藏藏,畏畏縮縮,而是直接面對,公開表態。」 (2018 年 7 月,何家維接受民生觀察采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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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 年 9 月:【人生跌入低谷】

45 歲的何家維大病一場,留下偏癱後遺症,行動不便,無法工作。

「2015 年 9 月我突發腦溢血,被送入當地中心醫院 ICU 搶救,我沒有醫保,完全自費,親戚朋友借遍了,耗資近三十萬元才救回我一條命,但卻留下了偏癱後遺症。這次劫難對我影響很大,至今我行動不便,無法工作,沒有收入,經濟極其困難。原來我還能依靠微信公眾號,簡書,博客等社交媒體寫文章求打賞,可以得到一些朋友的支持和幫助,可到今天所有賬號都已被封號和關閉,所以就失去了所有的經濟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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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 年 9 月我腦溢血大病之前是個健康人,起碼亞健康,無法想象,我從一個五官基本端正,目光還算有神,氣宇雖不算軒昂,但卻精神煥發、信心滿滿的健壯偉哥一夜之間就變成了一個走路一瘸一拐,口眼歪斜,口齒不清,甚至賊眉鼠眼的萎縮老頭,完全判若兩人,人生無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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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 年 7 月:【分享人生】

感謝民生觀察為何家維做了這次珍貴的訪談。

【拖著殘體奔波圍觀為哪般】

「對當局這些作為,我早就習以為常,我參與過多次聲援圍觀活動,去之前我心裡早就明白,我們到了現場當局絕不可能讓我入庭參與旁聽,也不可能對既定的庭審結果有絲毫改變。很多朋友,甚至當地國保都如此好言相勸,身體那麼差,那麼遠的路,還要不少花費,何必呢,去了有什麼用?對朋友們的奉勸,我會笑而不答,而對國保我每次都會高聲怒喝:『我去的目的是告訴中共當局,它一手遮天、顛倒黑白、信口雌黃的日子已一去不復返了,從現在開始,它做過的任何事、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會有人關注,被人記錄在案,向全世界公布!』只有這樣堅持不懈持之以恆,讓越來越多的人們醒悟過來參與進來,中共當局才會投鼠忌器,膽顫心驚,不敢再輕易干那些欺壓百姓、殘害人民的傷天害理的惡事,只有這樣,手無寸鐵的我們才有可能在武裝到牙齒的殘暴的獨裁者面前保留一點尊嚴堅韌地活下去。參與抗爭的人多了,才有機會把中共打入十八層地獄、把共產主義掃進歷史垃圾堆,徹底結束一黨專政的獨裁統治,中華大地才有機會迎來自由、人權、民主、法治的現代文明社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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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默快要開庭了,王默是我現實中認識的有過接觸的,無論如何我都必須去江蘇淮安。不久的將來,我就會很可能跟王默一樣在監獄裡呆很長時間,我要到了那一天,大家都只是嘴上說說,不付出行動,我心裡該有多難受啊。」

2018 年 12 月:【嬉笑怒罵對人生:《有一件事我得說說》】

有一件事我得說說。大約上個月,朋友托關系替我聯系了一個工作單位,負責辦公室文案,很輕松,上班離家很近,步行十分鐘,月薪 1500。雖不高,但夠我活下去了。那個單位的領導還約我面試了,很滿意,當場拍板要我三天後來報道。把我樂壞了,心中湧起一股回腸蕩氣,不由自主的想仰天長嘯一聲:「今天聚餐 AA 費是多少?以後不許免俺的單了,誰免我跟誰急」。以後,再也不用為水電煤氣話費和買藥發愁了,偶爾出個遠門,也不用為路費食宿,向朋友開口了。口難開啊,每次都要憋好久,憋得面紅耳赤都無法開口,可事到臨頭,沒辦法,只能恬不知恥的發個心虛的微信:給我個紅包好嗎?或借個五六七八百塊行嗎?無一次不是開過口後就愧得一塌糊涂,惡狠狠的抽自己一個耳光。我他媽也是一男人,還活個什麼勁?即將年過半百,一夜之間從衣食無憂淪為赤貧,還成了個集多種疾病於一身的殘障人士,前路漫漫,一片渺茫…………

扯遠了,拉回來。第三天,我起了個大早,收拾的干干淨淨,撐撐透透,精神抖擻的來到了那個單位。一位工作人員傳話給我,請我去三樓領導辦公室。尼瑪,三樓,還沒有扶手,樓梯很陡,我冒著九死一生的風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到了三樓,敲開了一間掛著「主任室」的門。旁觀一瞥,發現「主任室」右邊門上掛著「維穩辦」,左邊掛著「扶貧辦」,主任到底是主任,兩個不差錢的機構,都圍在主任身邊。我昂首挺胸一瘸一拐的走進了「主任室」。

主任見到我,立馬起身,笑臉相迎,就是面試我的那個領導,我對他有好感,也笑道:「領導,我來報道了」。主任的笑臉立馬變成了訕笑:「呵呵,呵呵,何同志來了,坐,坐……不好意思,我們收到了市局有關部門領導的警告,不建議我們聘用你,原因是你是上了黑名單的危險分子,跟境外敵對勢力有勾結的反黨反政府敵對分子(我他媽有那摸高的級別嗎?我真要那摸厲害,人民公安怎摸不把我抓起來?他媽冤死我了。)公安機關的警告,我們不敢不聽,沒辦法,不能聘用您了,對不起,讓您白跑一趟,這裡有個紅包一盒煙,給您,就當我們賠禮,您別介意......「

我拒絕,主任把紅包和煙硬塞進了我外套口袋裡。我趕忙掏出來看了看,高檔煙,腐敗級別,紅包多少不知道,憑手感判斷的出,也就三五張百元鈔。老子雖窮得丁零當啷亂響,但老子人窮痔不短,這點錢老子根本沒放在眼裡。我把煙和紅包一把扔在了領導辦公室待客廳的茶幾上,怒喝:「這麼高級的煙,我抽不起,你們留著孝敬領導吧,這錢我就更不敢要了。首先,太少了,我看不上。其次,萬一你們玩陰的,用監控探頭把我收錢的視頻拍了下來,網上一發,任何人看了都會怒吼:原來,這姓何的才是真正的共特,狗日的隱藏得真深,有圖有真相,何況還是視頻,我百口莫辯。」

我在客廳裡沙發上坐了一會,等他們把我當初留在這的簡歷、相片、身份證復印件等身份資料退給我。雙方無語,場面有點尷尬,領導的態度倒是很隨和,還時不時對我「呵呵,呵呵」一陣訕笑,笑得我毛骨悚然,我也時不時向他回報一陣「呵呵。呵呵」接近冷笑的訕笑,不曉得他是不是也和我一樣也會毛骨悚然?

我有點坐立不安了,從兜裡掏出一根皺得跟干豆角式的軟白沙煙,剛要點火,一個穿著職業裝,長得跟領導秘書模樣的年輕女同志尖聲道:「大爺,屋裡不讓抽煙。」說完,她遞給我一個薄薄的檔案袋:「大爺,這是你的資料。」大爺?我嗎?尼瑪,看清楚了,我接過紙袋,打開看了看。起身對領導露出一臉皮笑肉不笑:「領導,既然你們不要我了,那我就走了。」領導一激靈,站起身干笑道:「紅包你嫌少,我們也沒辦法,我們只有這個額度。」我再也忍不住了,嘟嚕著爆了幾句粗口:「操,老子是在等資料,不是在等紅包。狗日的,活路都不留條……」尼瑪,要下三樓,下樓比上樓更危險,沒扶手又沒同伴相扶,大爺我怎摸下去啊?

2018 年 7 月 15 日:「我好像病了,早上居然沒起得來床,看來有點麻煩,下午無論如何都要去醫院。死了沒關系,要沒死,癱了怎麼辦?我主保佑!阿門!」

「去醫院搞了個留院觀察(花費沒住院高),交了幾百塊住了三天,賬單顯示欠費了,我當機立斷,偷偷溜走。醫生來電指責:『血壓血糖那麼高,心律不齊,視網膜有病變,肺部炎症,出院?你瘋了,趕緊回來。你這樣稍不注意就會引起腦梗復發,那就完了。』沒錢,你讓我白住啊?」

2018 年 7 月 25 日:「我祈禱!大難如果再次降臨,能讓我勉強維持現狀,大腦不受損害,肢體基本能聽使喚,我祈禱,一個干淨利落,不脫離帶水的死亡。。我祈禱,中國共產黨死在我的前面。中國大地和中國人民永不再受獨裁的涂炭。我祈禱……請求所有關心過、幫助過我的人們來為我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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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 年 1 月:【何家維尖銳的一面:《逼不是拿來撕的》】

本人被一位朋友拉進了如雷貫耳的株洲群(四)在群裡呆了兩天,只說了一句話四個字「坐等被踢」。第二天果真被踢了。我不明白,為什麼?我五毛了?共特了?我背後搞鬼,抹黑誣陷他人了?我坑蒙拐騙,禍國殃民了?我心懷鬼胎,故意撕逼,拉幫結伙,另立山頭了?我沒文化素質低下,出口污言穢語,出言不遜,得罪某位老大了?請踢我的那位大哥大跟我直接了當的說出來,在此,我特發布一個公開聲明:

我何家維 2017 年初從長沙搬回株洲常住,幾乎家徒四壁,一文不名,多虧了株洲圈內的許多同道,不遺余力的幫助,我才能妥妥當當的安定下來。這三年來,在同道們對我幾乎是全方位的幫襯,讓我倍感溫暖,感激不盡。水管漏了,熱水器壞了,在群裡喊一聲,立馬就有人來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甚至身無分文了,群裡一起發紅包支持,五塊十塊,一會就有幾百,解了燃眉之急。尤其是當我為赴外地聲援其他省份的受難同道而募集費用時,援助真是滾滾而來,讓我好幾次都能拋棄後顧之憂,勇往直前,義無反顧。

但是,自打 2018 年 8 月份我圍觀秦永敏開庭回來後,突然感覺株洲圈氛圍不對,本來就不多的幾十個志同道合的圈內人,被人為的分成了兩派,而我更是一頭霧水,既沒參與過撕逼,也未發表過任何有偏向性的言論,就被老大們貼上了標簽,不由自主的成了另一派的天然死黨,搞笑。我沒有辯駁,既然有大哥大斷言我是某某某的鐵桿死黨,那我也懶得去爭辯,就順其自然吧,再說,我也願意成為某某某的死黨。只是心裡很不是滋味,這種親者痛 仇者快的愚蠢至極的傻逼事居然還有人喜歡干,把本就少的可憐的僅有的一點資源毫無意義的消耗,浪費掉。

說實話,我沒那麼多精力和時間去撕逼,我要把我有限的精力和時間用在有用的地方。這段時間,我不發言,仔細觀察,認真分析,覺得株洲圈之所以分裂,原因雖很多,但基本都是與人性的劣根性有關的原始欲望的體現。諸如「我每次募捐都積極踴躍,錢花了那麼多,還受不到某某某或某某們應有的尊重和感激,心裡越來越不平衡」,或「論年紀資歷,組織行動能力都自以為無人可比,卻不被某某某認可,想不通,既然如此,老子干脆自己來當頭,做老大」。於是乎,大哥大們一吆喝,拉起一些各有這樣那樣不同感覺的人,圍坐一起,於是撕逼開始,先嘰嘰喳喳,義憤填膺的揭短,接著挖牆腳,雙方都憋著勁拉人,互噴,各種鼓足了勁撒潑,甚至罵街,真正撕逼開始,直至不講道義毫無底線,曾經的兄弟情,戰友情統統拋到九霄雲外,相互懷疑,猜忌,不顧一切的添油加醋的抹黑唾罵詛咒,一場混戰無法避免,直到雙方個個狗血淋頭,烏煙瘴氣,沉迷於撕逼大戰之中。誰誰誰開庭,誰誰誰需要聲援……管他的,先撕爛這塊逼再說。一通撕扯,撕得頭破血流,筋疲力盡。甚至連真正的敵人,有關部門都被吸引過來,故作關心的詢問:「你們在干嘛?那個誰誰誰在爭當老大?那個誰誰誰想做民運一哥?哈哈,搞笑。」一群人撕得臉破了,衣服爛了,鞋子都掉了,頭發披散,鬼哭狼號。有關部門的同志們看得哈哈大笑,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感嘆:「就憑這群烏合之眾也能推翻我們的偉光正?哈哈哈哈哈。」

2019 年 1 月 26 日:「實在活不下去了,我想跑......我想去沒有國寶的地方」

2019 年 3 月 29 日:「介段時間,有關部門對我追蹤得挺緊,每天來電,問我在哪?還隔三差五登門造訪,懶覺常被吵醒。說是兩會期間,必須落實我在何處。活要見屍,死要見人的節奏,尼瑪。」

【營救潑墨女孩董瑤瓊】

2019 年 6 月 28 日:自由亞洲《六四到七四的傳承 董瑤瓊潑墨周年賦》報道,株洲異議人士何家維曾醞釀營救董瑤瓊「越獄」的冒險計劃。一年前董父尋女被追捕,四處躲藏期間,何家維曾冒險接濟過董建彪一晚。

2019 年 6 月 26 日:「朋友們,分享一下我的快樂,沾點喜氣,我兒子高考考了 567 分,這是我這幾年最開心的時候,哈哈哈。開心。」

「好多紅包啊,正為兒子的學費發愁呢,太好了。可我不敢拿,怕人說我詐捐騙捐,吃人血饅頭。再次向曾給予過我無數支持的某機構和海外幾位朋友以及當地的朋友們表示深深的感謝。沒你們我活不到今天,叩謝。」

2019 年 6 月 27 日:「被身邊的朋友們懷疑詐捐騙捐,吃人血饅頭。這麼多年了,這點信任都沒有,寒心。為學費焦頭爛額的我拒絕了除親朋、同學及圈外人之外的所有資助,以自證清白,傻逼。養老醫療和教育都產業化的天朝,任何一種都不是小錢,被赤貧殘疾重病纏身的我攤上了倆......」

2019 年 7 月 10 日:「他媽的 x,我的身份還是給我兒子造成了嚴重影響,他的第一志願被政審卡住,中共株連九族的手段太卑鄙了,不垮台天理不容。朋友,我今天在我兒子捎帶責備的語氣中,竟頭一次心生愧疚,這種被憋得無處可逃,無處發洩又不敢聲張的感覺,太難受了,我的致命的弱點被當局抓到了,我絲毫不敢動彈,太痛苦了。😥共匪不倒天理何存」

「我一直在使勁忍著,拼命扛著,可太難了,我是竭盡全力,除了原則問題,我幾乎放棄了一切,甚至不惜委曲求全,希望當局把全部殺器都對准我,放過我的家人,我願承擔一切。」

「我現在只能聽天由命,默默祈禱,祈求主耶穌庇護我的孩子,他們是無辜的,可這正是我致命的弱點,卑鄙無恥的中共當局,好不容易抓住了我這個死穴,怎會輕易放手?我只能默默的對家人抱歉道:孩子,對不起,不能再退了,你老爸已退無可退。中共當局的卑鄙無恥,血腥殘暴,毫無底線的行事手段是人盡皆知的,面對如此強大的國家機器,我被壓成齏粉只是個時間問題,我心甘情願,永不後悔,為此我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備,可我不想搭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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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幫雜碎,為了阻止我舉牌紀念八九六四,實施前所未有的嚴密監控,接著怕我去香港,搜查扣壓了我的港澳通行證,並凍結了我的銀行賬戶,尤其無恥的是利用我兒子高考升學為要挾,命令我發有關香港台灣,以及我目前狀況的推文,只要我聽話,遵守了規定,當局就保證我兒子順利進入一所不錯的大學。我不得已,只能低頭遵守......不能再退了,再退,我曾經做過的一切都將化為烏有。」

「希望我明天能起得了床,今天下午突然暈頭轉向,差點摔倒,一量血壓,120--196。天啊,萬一中風復發,那就慘到底了。」

「我真要這時突然腦溢血病發掛了,說不定也好,起碼孩子的禁錮就會解除。就怕不死,是全癱,像條死狗一樣躺在床上,連自殺的能力都沒有,那就慘不忍睹啊。。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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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 年 9 月 24 日:「今天上午十點左右,xx 的株洲市國保支隊和轄區派出所以及公安局網監處共七名便衣來搜查了我家,搜走了我的港澳通行證,幾張銀行卡,這次連身份證、戶口本、殘疾證都沒放過,說是為了杜絕我去香港以及參與十一共振。媽的。王八蛋。

真把我憋的沒活路,我就學楊佳。可惜我學不了,因為我有腦梗後遺症,就是偏癱,走路都走不太穩,動粗?死的肯定是我。媽的,太憋屈了。

2014 年長沙當局就以這種手段凍過我一次,2015 年我中風住院,急需錢救命,都沒解除,拖到 2016 年才解除的。

它們希望我死,但又不願自己 i 動手,最好是我自己因為激動發怒再次引發中風死亡或全身癱瘓,或死於車禍......

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對劉曉波、李旺陽......這種名氣大、影響大、對它們危害也大的人,它們會親自動手除掉,但像我這種貧病交加、名不見經傳、對它們的危害也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親自動手就太劃不來了。肯定得不償失......

我也知道天遲早會亮的,但是現實太殘酷,我估計我熬不到黎明。

雖然如此,但我始終沒有失去信心,堅持著,硬挺著,挺到倒下為止。」

2019 年 11 月 1 日:「我也不想成為第二個王美余,但這由不得我,我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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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 年 11 月 21 日,何家維欲去香港支持反送中運動,臨行前對友人說:

「x 律師很嚴肅地勸告我不要去,說香港是中共目前最頭疼的禁區,後果很嚴重。我也詢問了其他律師朋友,都如出一轍。但這並沒有影響我的決定。哪怕就是死,我也一如既往。

假如這次我真的被中共重擊,請拼命替我呼籲。尤其當涉及到我兒子,請盡全力幫助他。

我唯一的顧慮就是我的兒子和女兒……

如果我真的為中國的民主付出了生命,那才是我的榮幸。

8964 我沒有堅持到最後,五月底就離開了,讓我終生遺憾,歷史有給了我一次同樣的機會,我不能失去,我願意為我所愛的國家和民族付出一切。

我感覺中共要對香港動手了,不能再等了。

我經歷過八九 64,對那種感覺記憶猶新。中共太恐怖了。

我有一種不詳的預感,覺得中共要對香港下毒手,我經歷過 8964,就是那種感覺,血腥,恐怖的感覺。請提醒全球。我不能發。

我要用我的血肉之軀再次證明中國共產黨的邪惡、血腥和恐怖。主祈福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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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年 4 月 25 日: 「再次住院,無奈。」

2020 年 7 月:「我迫切想工作,到處去應聘求職,我不挑剔,任何工作都行,可無人願意請一個身患多種疾病,行動不便,又老又殘的殘廢。」

2020 年 7 月 27 日:「當務之急怎麼辦?幾乎走進了絕境。萬般無奈之下,我把父母留給我的房子抵押在典當行,以百分之五的月息借了五萬塊高利貸,才得以完成治療,剩下的給兒子當學費......假如哪天我突然停止了一切活動,絕非我害怕了,投降了,而是我因經濟原因,被迫隱瞞身份去乞討,偷盜,甚至走私,打劫,販毒了......我會竭盡全力堅持下去,直到倒下為止。」

2020 年 10 月 11 日,受洗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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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 年 3 月:「請求援助,身體狀況很差,求錢住院治療,再次向推友們乞討,慚愧。」

「我本來就因腦溢血後遺症左側偏癱,現在右腳又因糖尿病並發症腳趾潰爛,腫得好大,稍微挪一下就劇痛,徹底不能行走了,以後我怎麼辦?55555。主啊,求您盡快把我帶走。奉主耶穌基督之名向您禱告!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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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 年 10 月 10 日:「我想幫著小平把他的兒子撫養大。我只能盡量,因為我的狀況也不好。」

【最後的一程】

2022 年 4 月 7 日:何家維買了張當晚 7 點 30 分到廣州的高鐵票,要去廣州圍觀王愛忠案原定的 12 號的開庭。可高鐵票實名制使其被扣押,後送到賀家土派出所。何家維被關了兩天兩夜後,國保本來要對其刑拘,可因為何家維身體不好,遂於 2022 年 4 月 9 日改成監視居住,被控罪名:「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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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沒有截止日期的監視居住執行通知書

2022 年 8 月:株洲市蘆淞區檢察院量刑建議:判七個月,罰款七千元

何家維:「我建議判七十年,請別罰款,別說七千,我連七十都沒有。」

2022 年 9 月 15 日:「接到兒子來電,說當地國保又找了他談話,我日,我們都是成年人啦,我的事與我兒子有何關系?請不要株連九族!兒子,對不起。」

2022 年 9 月 15 日:原定何家維開庭取消

2022 年 10 月 5 日:「小彪已經被關押這麼長時間了,何時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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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 年 10 月 24 日:「二十大維穩,10 號被當局拘留十五天,沒收了手機身份證。出來後也沒有當即給我,這次是真的拘留所,我以為只是嚇唬一下,沒想到真的住進去了,但他們還是有點怕,萬一我死在裡面了,就麻煩了,結果到了十四號就把我接了出來。」

2022 年 10 月 30 日:「沒有拿到拘留文書,明天繼續去賀家土派出所索要......燃氣停了,水停了,連電都停了,這是我徹底憋死我啊」

2022 年 11 月 12 日: 「有哪位好心人救救我,能帶我出去吃個飯嗎?我憋死了,每天關在家裡,我想吃好多肉,還有排骨,豬蹄,扣肉……我要出去我想出門。」 #株洲封城

2023 年 1 月 3 日:最後的推文「這個年關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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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一:黎學文《痛別何家維》

第一次見到家維兄,是當年佳士工運熱火朝天的時候,他從湖南趕過來聲援,然左翼青年婉拒了他赴現場。他電話我,我說你來廣州吧,我請你吃飯。我到地鐵站去接他,見他拖著殘疾的腿,一瘸一拐的從電鐵裡出來,行走艱難,很是不忍。我請他便飯,席間他談起八九年在天門安門廣場的經歷,那時候的他,陽光帥氣,是湖南大學生,父母均為處級官員。此後他毅然走上了民主之路。三十年來,熱血不減。他為此和家庭逐漸決裂,不復再能享受體制內的物質福利。後來他頻繁開始參與行動圍觀,中風後,更是拖著殘疾的腿在全國奔走,多次被拘留,被遣返,成為湖南株洲當局的眼中釘。最近的一次,是王愛忠案開庭,他想從長沙趕過來圍觀,被國寶「活捉」帶走。在民間行動者日益式微的當下,他是少數幾個還堅持在行動一線的人。每每想到他拖著殘疾的腿,一步一拐的到處奔走的樣子,我便內心酸痛不已。

近年他的戰友小彪入獄,陳小平去世,他日漸頹唐,不免自暴自棄,身體也每況愈下。去年他在推特上說無錢生活,囊中羞澀的我趕緊打了五百過去。他連忙打來電話致謝。我囑咐他好好保重,靜待時變。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聯系,沒想到居然是訣別。

這些年大家分散各地,自負艱難,民間共同體脆弱難繼,彼此關懷和聯結已脆弱不堪。何家維居然春節期間活活被燒死在獨居的家中,無法想象他曾承受怎樣的劇痛掙扎。他是慕道友,願他自由的靈魂已在天堂,獲得大安息!

2023/2/14 於粵漂中

附二:魏歡歡推文 2023.02.15

「今天到歐彪峰好友何家維墓前祭拜,天氣大好,心中卻一片陰霾。家維的死訊前兩天才被圈內一位朋友意外得知,那時他人早已被火化,只留下墓園裡的一塊無字碑……家維兄一生也堪稱坎坷傳奇,年輕時也曾富有千萬資產,中年以後一身病痛,窮困潦倒,但他同時也是公民圈最活躍的行動人士之一……

帶著一腔決絕的勇,奔赴各地圍觀聲援同道,對我們一家也像兄長一樣照顧,尤其喜歡跟孩子們一起玩鬧……

沒想到他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走了,除夕那天他還給我們拜了個早年,可現在……

人是如此脆弱渺小的生物,可身上背負的責任和道義卻又那麼沉重,在現實與理想之間掙扎的人們,活得既偉大又卑微,他們來過,又逝去,給我們這個時代留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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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載自《燭光不滅 守望天明》博客,原文鏈接:https://changchengwai.blogspo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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