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东云：美国应该更主动地应对中国在东亚的核威胁

自 1990 年代以来，北京一直拒绝华盛顿参与核军控谈判的邀请。相反，中国扩大了自己的核打击能力：预计到 2030 年，中国的核弹头数量将从目前的约 500 枚增加一倍。中国与朝鲜的进展在该地区产生了连锁反应。尽管美国提供了安全保证，但大多数韩国人现在希望自己的国家拥有核武器，而日本长期以来对核武器的反感也在减弱。亚洲正走在未来几年将见证一个不稳定的军备竞赛的道路上。

然而，如果行动迅速，华盛顿可以阻止这些令人担忧的发展。今年 2 月，北京邀请世界核国家谈判一项“不首先使用”条约。（拥有比中国多十倍以上核武器的美国，保留了首先使用核武器的选项。）在多次遭拒后，美国应该欢迎中国的谈判提议。如果北京准备真诚地进行谈判，华盛顿应以同样的方式回应，并推动达成更广泛的军控协议。

华盛顿必须进行强硬甚至是胁迫性的外交，使北京明白其面临的严峻选择：要么有意义地参与实质性谈判，要么就是面对美国把核武器部署到离中南海更近的地方。如果如果中国领导人一直强硬下去，华盛顿可以开始与首尔和东京讨论核共享安排。

一些人可能会反对这种强硬的方法，认为这将导致核扩散。但美国利用胁迫手段将国家带到军控谈判桌前的做法是有成功先例的。1983 年，华盛顿在西德部署了核弹头的潘兴 II 导弹，并在比利时、意大利和荷兰部署了地面发射的巡航导弹。这一激进举动并没有引发升级，反而迫使莫斯科进行外交谈判，最终达成了 1987 年的《中程核力量条约》，该条约消除了欧洲所有的中程核力量。

今天，华盛顿应该加强其导弹防御体系及其盟友的防御体系，增加核潜艇和具有核能力的轰炸机的部署，并与首尔和东京追求核共享安排。正如这些举措在过去将苏联逼到谈判桌前一样，它们也可能在未来说服中国进行谈判。

对中国采取胁迫策略需要韩国和日本的支持。尤其是韩国公众希望超越美国的核威慑保证。今年进行的两项全国民调发现，超过 70% 的韩国人认为他们的国家需要拥有自己的核武库。虽然韩国精英们往往不同意这一观点，但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的一份最近报告发现，在被调查的学者、专家、商人、政治家和官员中，有 61% 的人会支持与美国进行核共享选择“如果有必要的话”。这种折中的方法将使华盛顿重新在韩国部署战术核武器，自 1991 年老布什政府作为全球裁军的一部分撤回所有美国核武器以来，韩国一直没有核武器。

在日本，发展核武器的想法曾经是不可想象的，因为它是历史上唯一一个遭受核攻击的国家。但早在 2002 年，当时还是日本众议院议员的安倍晋三（尚未担任首相）就表示，“只要核弹头够小，拥有核弹头是合宪的。”虽然 2020 年的一项民调显示，75% 的日本公众仍然支持全球禁止核武器，但一些自民党领导人已经采取了更宽松的立场。在俄罗斯 2022 年入侵乌克兰后，安倍主张日本应考虑与美国达成类似北约的核共享协议。2022 年 3 月的一项调查发现，63% 的日本人对讨论核共享选项持开放态度。前美国国务卿亨利·基辛格对日本的核野心更加直言不讳，称日本“将在五年内成为一个核大国。”

目前，在首相岸田文雄的领导下，东京继续倡导不扩散政策。岸田是自民党成员，但其家族根基在广岛。然而，岸田的政治前途不确定，可能接替他的其他自民党成员对核武器的接受度更高。很快，中国的核扩张和朝鲜的核威胁可能会促使日本领导人采取更类似于韩国领导人的核观点。近年来，一些日本官员甚至质疑美国的核保护伞是否足够，建议国家应考虑发展自己的核武库。曾在安倍政府担任内阁官房副长官的金原信胜在 2021 年表示：“我们尊重不扩散的理想，前提是美国的核保证是完美的。”

军备控制的历史证明了胁迫政策在促使国家同意谈判方面的价值。在 1969 年末至 1972 年夏天的第一次战略武器限制谈判（SALT I）期间，美国曾考虑在导弹上增加额外的弹头，这说服了苏联继续留在谈判桌上。而美国总统罗纳德·里根的战略防御计划，即在太空建立导弹防御系统的项目，促使苏联领导人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请求美国进行一系列峰会。在面对这些挑衅时，莫斯科不得不在加速军备竞赛和追求军备控制之间做出选择。在这些情况下，华盛顿的赌博得到了回报，迫使莫斯科让步。

今天，胁迫政策如何奏效？虽然目前的美国政策不鼓励增加核武器，但华盛顿可以利用武装韩国和日本的威胁来将中国带到谈判桌上。如果北京拒绝对话，它将面临在其后院出现更大核威胁的风险。一个拥有核武器的日本和韩国将增加误判、误解和事故的可能性，提高核灾难的风险。面对如此危险的现实，北京可能会屈服于美国的压力，参与严肃的军备控制谈判。当然，这一策略并非没有风险。但低风险的努力未能抑制北京的野心，需要一种新的军备控制方法。

如果这种方法要奏效，华盛顿必须清楚地向北京传达以下信息：中国的核现代化，以及朝鲜的核计划扩展，必然会加速美国主导的区域扩散。为此，华盛顿必须明确表示，如果北京继续扩大其核力量，美国愿意与首尔和东京讨论核共享选项。同时，华盛顿应向北京表明，如果缺乏实质性的核谈判，美国外交政策机构右派提出的扩展美国核武库的呼声将会占上风。

通过强调中国继续发展核武库将带来的后果，华盛顿可以说服中国领导人来到谈判桌前进行更广泛的谈判。如果北京同意进行严肃的谈判，它必须通过允许对中国的核武库、态势和计划进行更大的透明度来展示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