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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民主革命之路》(连载五)

作者: 王炳章

单独文化决定论

第四十四问:中国长期以来都是专制统治,至今未能建立民主制度。究其原因, 各说各话。有人一再强调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问题。请问,你的看法如何?

答:单独的文化决定论,本人不敢苟同。持此论者认为,中国传统文化中,缺乏民 主、自由、平等、法治、人权、分权制衡这些观念,故不可能结出民主政治之果。这种看法,失之偏颇,是对中华固有文明和传统文化研究不透而做出的片面结论。

关于政治上人人平等的平权思想,早在古书《尚书》中,即有记载。墨子继承了先秦思想中的平等观念,指出“天下无大小国皆天之邑也,人无幼长贵贱皆天之臣也”。孟子提倡“人皆可以为尧舜”,乃指人格上的平等。韩非子的“法者所以平不平,矫不之也”,是法律面前的人人平等。

关于政府乃为人民所创建的观念,古书《周易?序卦传》中早有提示。《周易?序卦传》云:“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义有所错。”君臣上下,可看做是君权时代政权、政府概念的通俗表达。从上面的论述,可清晰地看出政府产生的顺序:天创造万物,再创造人;男女创造夫妇,夫妇创造父子;父子百姓创造政权和政府;政府创造秩序 (礼) 并维护正义 (义) 。

主权在民的思想,我国文明中也早已提倡。《大誓》云“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孟子“君轻民贵”的主张和“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的论述,是民本和主权在民思想的精彩格言。

再谈自由。谁说中华文化没有自由的基因?连自由女神所在地的美国总统,也垂涎于中华的自由精神。里根总统上任后,在他的国情咨文 (施政报告) 中,首先引用《老子》的名言:治大国如烹小鲜。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治理国家,尤其是大国,应实行小政府主义,还老百姓以最大的自由,政府管的越少越好。犹如烹饪小鱼,不要多管它,不能总是翻来翻去。如果折腾来,折腾去,小鱼就烂了。政治是管理众人之事,把老百姓管得太死,天天折腾老百姓,政治一定是搞不好的。这就是老子无为而治的哲学,就是中华文化中,让百姓享受最大自由的思想。在这一思想指导下,里根总统在任内,放松了

政府对不少经济事物的管制,以使百姓有更多的自由从事经济活动。施政八年,里根交出了一张不错的成绩单。

至于分权制衡,也不是外国人发明的专利。早在远古时期,我们中国就有了分权制衡的实践。那时,部落酋长会议相当于最高立法机构,推举出的最高首长,相当于总统和行政权力,统领军队。在钱财方面,中国人早就将会计 (管账) 与出纳 (管钱) 分开,实行制衡管理。中国早期的皇权制度,也有过制衡机制。皇权受到大臣会议的制约,大臣会议可否决皇帝的圣旨,使之收回成命。只是到了后来,尤其是秦始皇之后,皇权越集越大,搞起了一人专制。毛泽东又将一人专政发挥到了极致。即使是在皇权的专制之下,中国明末清初也曾出现了一位伟大的民主思想家黄梨洲 (黄宗曦)。他在《明夷待访录》等著作中,提出了限制政府权力和分权制衡的政治理论。同时代的英国民主理论家洛克也提出了分权制衡的学说。黄梨洲生于一六一零年,比洛克 (生于一六三二年) 早了二十一年。怎么能说民主观念只是西方文明的产物呢?

再举唐尧传虞舜的例子,说明民主选举在中国几千年前就已萌生幼芽。尧有一子,名丹朱,尧很喜欢他,从小就用种种办法培养他。为了定其心,育其智,据说还发明了围棋,与之对弈。然而,丹朱太不成器了。尧毙,没有人去理会丹朱,部落酋长和民众都跑到舜那里,一致拥戴舜继承大统。选民们投了票,但不是现代的选票,而是“脚票”,用脚投了舜的票。史家美其名曰“禅位”,实际上,尧何尝不愿意儿子即位,只不过,大家没有选他,而选择了德才兼备的舜。

史料表明,早在春秋时期,我国就出现过雏形的选举制度,《王制》记载:“令乡论秀士,升之司徒,曰选士司徒论选士之秀者尔升之学,曰俊士。”这是具有公议主义性质的选举制度。

在这本小册子里,我不可能把中国古代的民主理念论述得淋漓致尽,但走笔至此,我们至少可以说,中华文化中缺乏民主思想的说法是站不住脚的。至于共产党所说,民主运动只是照搬西方民主理论于中国,完全是民族虚无主义之论调,目的在于维护其一党之专制,其说词不值一驳。

用纯粹的文化决定论,来解释中国未能建立起民主政体,也已被当今的政治现实所击破。台湾民主政治之实现,深受中华文化熏陶的南韩,亦已确立起民主制度,都是摆在我们家门口的活生生的范例。

文化决定论发展到极端,就成了民族虚无主义,它势必导致完全否定传统的倾向。五四运动的口号“打倒孔家店”,正是这种反传统主义的体现。极端的反传统主义,使马列主义乘虚而入,祸害中华数十年。纵观世界,各国民主政体的建立,都不是一味反传统的结果。因此,民主运动绝不是反传统的运动,而是发掘、承袭和发扬中华文化中民主基因的。

民族性決定論

四十五问:有人提出民族性的问题,认为,中国的民族性只适于专制统治,不适合民主政治。你怎么看民族性的问题?

答:民族性决定论与文化决定论是有关联的。因为,民族性是文化熏陶的结果。我们反驳了文化决定论,在一定程度上,也就是反驳了民族性决定论。但,民族性毕竟有其不同之处,有必要多做些说明。民族性决定论者认为,中国人自私、好斗、有奴性、不守法、依赖性强、保守......总之,一切坏的人性都可罗列上去。结论是,对这样的“刁民”,只有专制一法。或者说,中国人根本不配享受民主。袁世凯的美国政治顾问,就是根据“文化决定论”和“民族性决定论”,力主袁世凯恢复帝制。

民族性决定论是站不住脚的。一百多年前,日本近代启蒙思想家福泽谕吉,在其名著《文明论概略》一书中,曾对日本民族的某些不良习性进行过鞭挞。后人在一百年之后写成的《丑陋的日本人》,更是列举出一系列日本民族的恶劣本性。其中,不少与中国人的劣性雷同。但是,日本民族的劣根性并未妨碍日本步入现代化和民主化。属于中华民族、带有全部中华民族劣根性的台湾老百姓,也已享受到民主的滋味。看一看民族性决定论者举出的那些不良习性,在西方民族、尤其是历史的西方民族中,照样存在,只不过某种劣性的表现程度和表现形式不同罢了,有的,甚至比我们中华民族更为恶劣。如某些犹太人的自私、某些俄国人的好斗、某些非裔人的奴性、某些拉美人的不守法等等,都不比我们逊色,但他们都有属于自己 的民主乐园。

有两种现象值得注意:其一,我们中国人到了民主国家,不但适应民主制度,而且热爱

民主制度。其二,我们看到,大陆人向香港跑,北韩人向南韩跑,过去,东德人向西德跑,专制国家的人向美国和西欧跑,而且,这种跑,是单向性的,不发生倒流的。个别人的回流,只是为临时赚钱而已,绝非谋取永久居留。这说明了,人性的基本追求,不管是什么民族,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向往自由与人权。

还有一点,须加说明,民主制度正是在承认人性有性恶一面的基础上设立的,目的在于抑制人性之恶。为什么设立三权分立制度和法官的终身制度?一是承认人有私心,二是为了抑制人的私心。私心,是人性中性恶之源,其它的劣性多半由它衍生。说来也巧,自由经济制度的实行,其基础也是承认人的自私本性。集体的自私,互相牵制,导致了公益的结果。人,的确有善恶两性。我们之所以倡导民主制度,为的是扬善抑恶,使善性发挥到极至,使恶性压抑到最小。美国开国元勋麦迪森曾指出,如果我们都是天使,

(民主) 政府无须建立,因为那是不必要的;如果我们都是魔鬼,(民主) 政府也无须建立,因为,她根本建不起来,或者,建起来也会被砸烂。

下面,我特别要讲一下制度对人性的影响问题。可以说,有什么样的制度,就有什么样的人性。公有制的大锅饭制度,干不干一个样,干多干少一个样。结果,人的懒惰性充分表现了出来。经济改革之后,进入私有制企业,懒惰性吃不开了,别说懒,慢一点都会被抄尤鱼。同样的人,在不同的制度下,表现出不同的本性。大陆人刚到美国,开车不怎么守规矩。但是,吃上几次罚单,就规矩多了。听说,有一年,纽约某天晚上发生了意外停电。不久,有条街上出现了哄抢事件。个别平时满守法的人,也加入了打砸抢的行列,因为,他们的商店被人砸了,生活没了着落,逼上了绝路。突然,电灯亮了,人们四处逃窜,大街恢复了平静。它给我们的启示是,在黑暗的制度下,人的黑暗面发挥出来,成了强盗;在光明的制度下,人性的黑暗面受到抑制,光明面发扬出来,成了正人君子。

谁都知道,当前,中国大陆人心险恶,道德败坏,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人们在叹息:怎么中国人都变成了这个样子?怎么这么自私?这么无情?国民党时代也没有沦落到如此地步。答案人人皆知,共产党的黑暗制度,把中国人的心灵彻底摧毁了。怎么办?途径之一,就是尽快地建立起民主、自由、法治的光明制度,以使我们中国人的善良本性恢复起来,发扬光大。

民主與宗教

四十六问:宗教是一种原因吗?有人说,中国缺乏基督教的传统,这是民主未能实现的一个原因?有道理吗?

答:非基督教的国家,未必不能搞民主政治。印度是印度教为主的国家,巴基斯坦是

伊斯兰教国家,蒙古是喇嘛教国家,都建起了民主制度。不过,民主制度首先是在一批基督教国家创立起来的,到是不争的事实。这意味着,基督教义与民主政治或许有些内在的联系。比如,基督教认为,人是神按照神的本来面目创造出来的,因而,人是神圣的。由此导出天赋人权的观念。另外,圣经记载,人受了魔鬼的诱惑,偷吃禁果,犯下原罪导出人性性恶之观念。加以引申,由于人的不可靠性, 人治是行不通的。第三,上帝面前人人平等,导出政治上人人平等的理念。第四,神立十戒,规范人的行为,导出法治的观念,等等。

仔细研究中国的固有文明,我得到了一个十分具有启发性的发现,那就是,在我们中华固有文明中,包含了上述几乎所有的基督教基本教义。说明,中华固有文明中,蕴藏着极其丰富的民主基因。如果大家有兴趣的话,请参考我的关于论述中国固有文明与基督教教义一致性的专述 (正在编篡中)。国内

近年一个十分重要的进展,是基督教的广泛传播。拒统计,基督徒已达六千多万,超过了共产党党员的人数。虽然,从印度、巴基斯坦和蒙古等国的经验看,基督教并非是民主政治的必要条件,但是,由于基督教教义中含有丰富的民主因素,基督教在中国的传播,将有助于民主化的发展。

駁经济决定论

四十七问:那么,经济决定论站得住脚吗?是否农业经济不可能产生民主政治?是否文盲很多的社会无法建立民主制度?是否先要发展经济,等到一个强大的中产阶级出现,才能实现民主政治?

答:经济决定论者认为,中国长期的农业经济,是滋生专制的温床,而不能蕴育出民主政体。此论不对。固然,十九世纪的西欧工业革命,伴随着一批民主国家的诞生,但是,工业革命与民主政体之间,或者说,工业发展与民主制度的建立之间,并无逻辑上的必然联系。希特勒的德国,工业在世界上是领先的,然而,希特勒的政府,确是一个异常专制的政府。反之,农业国家同样可以建立起令人向往的民主制度。丹麦、挪威、瑞士,还有瑞典等国,都是在以农业为主体经济的基础上,建立了民主政体。以丹麦为例。在民主运动的奋争下,一八四九年,丹麦王被迫承认了民主宪法,以及由宪法产生的议会,民主政体的架构基本确立。那时的丹麦,农业人口占多数,农民生活贫困,文盲占人口的比例远远高于目前的中国。著名社会改革家格伦特维格(Grundtvig)为了消灭文盲,开化民智,于一八四四年创办了“人民中学”。十九世纪七十年代,“人民中学”不断增加,才渐成气候,文盲开始逐步减少,但这是民主架构建立二十多年之后的事。美国也是一样,一七八三年美国独立并创建世界上第一个民主政体时,多数美国人没有受过较好的教育。我之所以强调这一点,乃是为了驳斥中共及一些人的下述论调:中国仍是个农业国家,文盲多,民智未开,实行民主政治的时机尚未成熟,不可操之过急等等。

至于有了中产阶级才能搞民主的论调,我在举出丹麦和美国的例子后,已经不攻自破。实际的情况是,在多数国家,强大的中产阶级的形成,是民主政治下经济发展的产物。反过来,强大的中产阶级又成了民主政体的稳定因素。在某些国家和地区,中产阶级的形成早于民主政体之建立,如南韩和台湾。因此,正确的逻辑关系应当是,在未建立起民主政体的国家,中产阶级的出现,有助于民主政治的实现;在已建立起民主制度的国家,强大的中产阶级的崛起,有助于民主政治的稳定。

駁社会结构論

四十八问:有人提出社会结构的理论,解释民主政治未在中国形成的原因。如:中国从未出现过独立的市民社会;中国没有形成过真正的封建社会 (共产党所说的封建社会,并非历史学家定义的封建社会,即分封领地、形成贵族或诸侯集团的社会),故没有一个强大的贵族力量集团与皇权对抗,等等。你如何评价这些论点?

答:这些论点,看上去似乎都有些道理,但经不起仔细推敲和事实的考验。首先,有的历史学家认为,周朝瓦解前后,中国出现过分封领地的诸侯社会。但是,为什么没有走向民主社会呢?为什么诸侯社会后来消失了呢?一提到这个问题,有的历 史学家就会反驳说,那不同于英国民主政体建立之前的贵族社会。话说回来,就算我们中国从未出现过严格定义下的封建贵族社会,那么,就是在这个非贵族社会、非市民社会的基础上,孙中山先生于一九一一年创建了中华民国民主政府,这又做 如何解释呢?大家公认,孙中山的中华民国是亚洲的第一个民主共和国,虽然时间不长,但我们总不能因为时间短促就否定她的民主性质吧。历史学的争论是没完没了的,因此,我想避开理论问题,看一看近年来世界发生的民主变革的现实。现实是,苏联瓦解了,波兰、罗马尼亚、匈牙利、捷克、东德、南斯拉夫、蒙古、阿尔巴尼亚、保加利亚的共产党专制政体瓦解了,代之而起的,是一个个民主政体的建立。这些国家,尤其是苏联,在共产党统治时期,哪来的市民社会和贵族社会?有的政治学者甚至曾经立论:共产极权制度一旦建立,就是不可逆转的,其论证不可谓不周密。时间和事实说明,这些悲观的立论经不起历史的考验。

駁超穩定結構理論

四十九问:还有人提出综合性的理论,将意识形态、经济形态、政治体制关联起来,指出:儒家思想 (意识形态) 农业经济皇权专制制度相互维系,形成一种超稳定的结构,阻止了中国通向民主政治和现代化的道路。你的看法如何?

答:在一切类同的理论中,超稳定结构理论,好象是最能自圆其说的,因为它综合了各方面的因素,并将它们有机地结合起来。但是,它也解释不了,为什么做为超稳定社会一部分的台湾,能够建成一个比较象样的民主政体。再者,它也解释不了 ,为什么孙中山能够击破这个超稳定的社会架构,成立了亚洲第一个民主政权。这个理论,对历史进程中一些关键性事件,也无法圆满解释。譬如,一八九八年的戊戌维新,在关键时刻,袁世凯一念之差,出卖了革命党人,向慈禧太后告了密。百日维新,毁于一旦。假如,袁世凯信守承诺,逮捕荣禄,兵谏慈禧,中国的君主立宪很可以成功,中国的历史将完全改写。袁世凯的行为,无疑是历史航道的分界点。他兵权在握,站在哪边哪边就赢。怎么解释他的出卖行为?意识形态的原因?如果他恪守儒家忠君的意识形态,他应当站在光绪皇帝这一边,支持维新变法。所以,如果说,忠君的意识形态能够解释曾国藩未能造反,忠君的意识形态却解释不了袁世凯的行为。农业经济更是扯不上边的东西。我们只能从袁氏的人品上去解释。

从微观看问题,超稳定结构理论就不行了。历史的悲剧接着上演:孙文建立中华民国之后,袁世凯篡权称帝,军阀混战,俄国趁中国之危输出共产革命,支持中共武装割据,加上日本侵华,中共最终夺取了政权。中共自已都承认,中共取得政权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日本侵华。日本侵华战争,消耗了当时中华民国政府的力量,做共趁机做大。故此,毛泽东说,中共要感谢日本侵略,否則共产党夺不了江山。中共还因此放弃了向日本索偿。

滿清占领中国之后,摄政王多尓袞讲:大清江山并非取自明,而是取自闯王李自成,是李自成把大明王朝打烂了。这与毛泽东的说法有异曲同工之妙。毛的本意很清楚,共产党的江山不是取自中华民国,而是得自日本侵略者。若非日本的对华战争,中华民国可能很快会在全国实行民主宪政,并且不会败走台湾。若此,超稳定結构的理论也就不会产生了。这里,从袁世凱的篡政称帝,导致全国战乱,还引出了另一个重要問題----政治人物的素质及个人作用問題。

民主建設中的個人因素

五十问:在民主政治建立的过程中,个人的作用,也就是说,人的因素、而不是客观的因素重要吗?

答:相当重要。在历史发展中,个人、尤其是当权者的一念之差,会影响整个历史的进程。两百多年前,美国独立之初,有人力主华盛顿黄袍加身,当上国王。华盛顿坚决不干,并在两任总统之后,拒绝连任,告老还乡。他的表率作用,对美国的民主政治形响甚巨,至今为人们所乐道。

英国一九零九年宪章危机时,国王在化解危机上起了重要作用。当时,下院 (平民院) 通过对富人加税的法律。根据规定,此法律须经上院 (贵族院) 批准,才能生效。但是,上院拒绝通过。于是,下院干脆一干到底,决定修改宪章,通过了著名的《国会法案》,规定:凡下院通过的法案,不管上院通过与否,终究都会自动成为法律。这个等于剥夺上院一切权力的法案怎么可能叫上院通过呢?不经上院批准,它又成为不了法律,下院等于自打耳光。解开这个死结的,是国王乔治五世。国王许诺,如果上院拒不批准《国会法案》,他将加封大批新贵族进入上院,迫使法案通过。贵族院 (上院) 面对如此尴尬局面,被迫举手投降。法案通过了,人民终于从贵族手中夺得了一切权力。

大家都知道,西班牙在佛朗哥时代实行的是法西斯统治。佛朗哥去世后,西班牙一夜之间,迈入了民主政治:开放党禁,举行大选。这一戏剧性变化,还要归结于佛朗哥的巧妙安排。他临终时,请回被他废除的王室继承人卡洛斯,并把权力交到新国王卡洛斯手中。卡洛斯立即实施民主改革,西班牙进入了历史的新纪元。

南非的前白人总统克拉克,在面临革命和改良的关键时刻,决定顺乎历史潮流,释放了被他关押了二十多年的黑人领袖曼德拉,并赋予黑人选举权,施行大选。这等于将政权交给黑人。他把总统宝座拱手让给了曼德拉之后,又甘居副总统之位,协助曼德拉调和黑白矛盾,度过难关。

在共产党国家,也有类似的例子。波兰前共产党总统雅鲁泽尔斯基将军,在民主大潮之前,把政敌、团结工会的领袖瓦文萨放出监狱,开放大选。这个等于把权力直接交政敌的大手笔,成功地避免了一场流血革命,把波兰带上了民主的道路。

苏联共产党最后一任领导人戈尔巴乔夫,用他的“新思维”,和平地使苏联十五个加盟共和国摆脱了共产党的极权统治,实行了民主政治。苏联解体了,但戈尔巴乔夫的名字将永留史册。

反面的例子也有很多。象中国的袁世凯,一念之差,出卖了维新党人,断送了中国君主立宪的改良之路,被钉上了历史的耻辱柱。一九八九年六月四日,在政治改革与开枪镇压的一念之间,邓小平选择了后者,使他本来可以光照史册的晚年,蒙上了永远抹不掉的黑影。

我们不是说,专制者会自动地放弃权力,事实上,上述正面的例子,也是人民长期奋争的结果。我们也不是说,没有上述几个人物的放权行为,那些国家的民主政治就实现不了。我们想要强调的是,在势不可挡的民主潮流面前,执政者的一念之差,会对历史进程起到重要作用。顺潮流者,可减少取得民主的代价,避免整个民族的悲剧,自己也会留下出路,甚至留下美名;逆潮流者,将导致民族的灾难,自己也会遗留千古骂名。这点,值得每一个专制者深思。

人數多寡與民運成功的關糸

五十一问:有人说,中国多数老百姓对民主莫不关心,多数老百姓关心的,只是赚钱的问题。另外,多数老百姓也不知道什么是民主。故而,目前在中国推行民主是不可能的,民运也不可能成功。你如何看待这一论调?

答:先说一个小故事。据说,有个东方商人想把鞋子卖到非洲的某一个地方,派了一个人去考察。那个人回来说,那个地方毫无商机,那里的人根本不穿鞋子。商人不相信,又派了一个人去。第二个人回来说,没错,那里的人根本没有穿过鞋子。但是,这正是我们大有可为之处。因为,如果我们告诉他们穿鞋子的好处,他们每人都会成为我们的顾客。商人大喜,他把鞋子运到那里,发了大财。你看,同样的事实,得出的是完全相反的结论。

毋庸质疑,由于中国老百姓长期在共产党的言论禁锢和文化封锁之下生活,多数人对民主、自由、人权、法治的理念缺乏了解。但这正是我们大有可为之处,只要我们把民主的基本道理告诉他们,只要把民主、自由、法治是赚钱的保障的道理告诉他们,老百姓就会象久旱的土地吸允甘雨一样,欢迎她、热爱她。向老百姓传播自由、民主、人权、法治的基本理念,也是我们民运义不容辞的责任,这也正是我写这本小册子的目的。

另一方面,各国实行民主政治的实践也说明,并非多数老百姓了解了民主的理念,才能建立民主制度。美国独立革命时,华盛顿动员民众参军抗英,并不是空喊民主的口号,而是用“一壶酒、两磅肉”吸引他们,用“授田证”吸引民众。华盛顿许诺参军者:打败了英军,每人都可得到一大片土地!历史告诉我们,重要的是,领导者和民运骨干们要对民主有切实的信念和执着。

我也要指出,民主制度建立之后,大力普及民主、自由、人权、法治的理念,是巩固民主制度不可或缺的。

中国未能实现民主的原因

五十二问:刚才,你对各种解释中国未能实现民主的论调都做了反驳。那么,究竟原因何在呢?

答:自一八九八年戊戌维新以来,近百年间,我们中国曾几次出现过建立民主政体的机会。一九一一年辛亥革命后,孙中山也创建过短暂的民主政权。之后,中国走了弯路。究其原因,不是单方面的,而是多方面的。其中,有个人的因素,有外国势力介入的因素,有意识形态的因素等等。此外,还有民主运动本身素质不够、民运层次不高的因素。我之所以指出此点,目的是鞭策民运自身。在一九八九年的民运中,中共政权曾经出现过短期的瘫痪状态。当时,唯一海内外有组织的民运团体是中国民联 (中国民主团结联盟)。可惜的是,民联正在内斗,陷于瘫痪 (中共渗入破坏为其原因之一)。如果民联当时是一个坚强的战斗堡垒,及时把“更换、推翻政府乃天赋人权”的理念传播于群众当中,及时引导学生与工农相结合,及时做策反军队的工作,及时占领电台、电视台、北京市委大楼、甚至中南海,那么,八九民运很可能导致中共解体、民主政权建立的结局。

有时,关键不在群众,而在引导者。因此,提高民运自身的素质,提高民运的层次,是一项十分重要的工作。

走向民主的乐观主义基础

五十三问:由你的论述看来,一切认为中国不能实现民主的论调都是不能成立的。也就是说,中国必将走向民主。你的乐观主义的基础是什么?

答:上面的各种论调,也不能一概而论。一种是解释中国至今未能实现民主的;另一种是说明中国根本不能实现民主的。前者可敬,后者可憎。可敬者,他还在探索,试图找出症结,以下良药,目的在推动民主。可憎者,在于维护专制,维护特权也。中共当权派正在有意散播民主不可能论,为可憎者之首。

对中国民主的实现,我一直是非常乐观的。我乐观的基础,是人性中对于自由、安全、幸福的追求。这种追求,必将导致专制政权的瓦解和民主政体的建立。也只有民主政体、而不是专制政体,才能满足人们对于自由、安全、幸福的追求。不论是什么来源、什么肤色、什么语言、什么宗教、什么习惯,各个民族,每一个个体,对于自由、安全、幸福的追求都是一样的。这种追求,是造物主的赋予,是造物主的杰作。这种追求,造就了浩浩荡荡的自由和民主的潮流。

不管喜不喜欢她,不管用什么办法去拦阻,都无法遏止自由民主潮流的奔腾向前。她可能走弯路,她可能遇到障碍,但她永不会停止。

本文由《中國之春》首發,轉載請註明出處。
作者: 王炳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