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华：麦老师的後黄雀行动——出国记十三

1990 年我的制衣厂生意正处在兴旺阶段，我刊登广告招人，几天后来了一个人应聘。

他姓麦，讲国语。他自我介绍说：“毕业直接留校当了大学老师，沒做过其他工作”。我说：“那你学打纽扣吧”。他说：“行，我试试吧“。

就这样，麦老师开始在我们工厂打工，我们都称呼他小麦。打纽扣很好学，但是要速度快不容易。我们工厂是计件形式支付报酬，一个纽扣的预算是 2-3 分钱不等，双排扣 5 分钱。一天下来他只挣了几块加元。他看看我，不好意思地说：“我做得太慢了吧”。我说：“是太慢了，这样你挣不到钱，养活不了你，下班后我教你吧”。

打纽扣技巧是要将衣服的钮洞面与纽扣面双面对齐，然后将钮洞面向下拉一点点，左手不动，右手取钮扣后放在机器上，然后迅速一踩机器即可。这样的操作是无需每次为核对纽扣的位置而浪费时间，从而提高了速度。他照着我的样子反复几次后就大有进步了。

慢慢我们熟悉了，聊天我才知道他也是 89.64 后持加拿大移民部长特许留在加拿大的。他说：“89.64 头天晚上，部分军队是从他就职的北京广播电视大学通州分校驶过。一卡车、一卡车的军人全副武装，急速向北京市开去，他预感到政府要镇压了，急忙骑上自行车抄小路赶去天安门广场。他想找到本校的学生把孩子们带回来。一到天安门，他看着极其疲惫东倒西歪躺在地上绝食的学生们，他马上骑车去给学生们买水，边骑车边流泪.......。

6.4 后，学校清算参与运动的学生领袖和教师他便逃离了中国。

到加拿大后他从头做起，边打工边进修英文，每天忙忙碌碌。中午休息时他常常一个人发呆默默无语，他的心事大家知道......。

一年后他正式进入大学，修读传媒硕士学位。但仍旧在周末来打工，挣零花钱。当然打纽扣也是又快又好。他硕士学位毕业后进入媒体公司工作，我们来往便少了。

在他离开工厂后的 1995 年冬季的一天，他突然电话联系我，说有急事找我，见面后他直接问我如何办理技术移民，他说：“他任教的学生中有几个 89.64 积极参与者被学校开除后，档案被送到户籍所在地，这种档案会伴随一辈子，根本就找不到好工作，在中国完全没有前途。刚刚听说加拿大开放技术移民，他想帮这几个学生移民加拿大。

我随即将技术移民需要的文件清单、移民表格样板、工作证明信样板统统都给了他。同时我请他的学生到我们沈阳办事处开办的技术移民英文培训班免费上课，以最快速度提高英文，基本上三个月后足以通过面试。他连声说“谢谢“。此时，我第一次看到了他的笑容。

但是我担心地问了一句：“这些学生没有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啊”。他笑笑说：“这都不是事”......。

他出门后我又追了出去避开我的同事跟他说：“按照我的样板把文件准备好，让你的学生们以个人名义直接向驻香港的加拿大移民局递交申请。今晚我就通知沈阳办事处，只要说是麦老师的学生就免费上英文课”。他与我握手表示感谢匆匆离开了。

两个月后他来电话告之，申请已经送至香港加国移民局。秋季他再次电话，兴奋告诉我三个免面试，二个面试顺利通过，一共救了五个。我也异常高兴地说：“这是后黄雀行动啊！”他哈哈大笑说：“成绩不错，还发生了涟漪作用呢。以后我的回忆录有值得骄傲的一笔啦！“

他说的涟漪作用有多大，我无从知晓，希望越大越广越好。

2024 年 2 月 20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