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建平：小议自由意志

人的最大本性是具有自由意志，自由意志是宇宙中最神奇、最神秘的东西，是一种人类和造物主独有的无中生有的能力，用康德的话说叫做开启新的因果关系的能力，简单说就是有目的地、自主自动自发地发起或抑制本人或他人行动的能力，如果没有这个东西，地球上没有一粒米、一片布、一幢房、一条街、一座城，一切都是且只能是自然界，没有任何人化世界的痕迹，人和所有其他动物也就没有任何区别，完全服从自然因果律。

人的自由意志在一定意义上甚至超越造物主，在一定程度上摆脱被决定的命运，使决定论、宿命论根基不存。“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在一定意义上是对的。造物主要服从他自己创造的自然规律，不能颠三倒四、反复无常，造物主既不搞民主，也不搞专制，在改变自然规律前只能让水往低处流，而人却可以创造截然不同的制度，可以为此而血流成河、尸骨成山，人也可以让水倒流，甚至做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荀子说：“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刘禹锡说，“天之能，人固不能也；人之能，天亦有所不能也。”这叫天人相分。只承认天人合一的说法是机械的决定论思维方式。

自由意志是人的本性，这是形而上的深层基础，它决定了人类在现实生活中必然追求形而下的自由，二者是充要条件关系。形而下的自由并非自由散漫、无法无天，也非闲着没事遛狗逗鸟，更非仅仅限于言论、出版、集会、结社、游行、示威等所谓六大政治自由。人的一切有意识的故意的行为或者不行为、要他人行为或不行为都是追求自由的表现，从范围看，个体日常生活自由、家庭自由、市民社会自由、政治国家的自由是自由，从内容来看，经济自由、社会自由、政治自由等等也都是自由。生活就是自由！

自由意志最吊诡的是，人本性自由、追求自由，却既可以承认、拥抱、赞美自由，也可能否定、拒斥、仇视自由。明明是人，可以把人当人，也可以不把人当人，这本身便是自由。也许，它起源于上帝创造亚当的时候赋予他反对自己的能力这一事件。

胡适曾说，共产主义既没有自由，也没有面包，把自由和面包对立起来的说法是错误的。很多人说，自由民主不能当饭吃，这是天大的误解，自由民主就是一种“吃饭”的方式，面包是一种最基础的自由，面包的生产、分配、消费可以是自由的、自愿的，也可以是计划的、强制的，它取决于选择私有制、市场经济或公有制、计划经济等经济制度，怎么就不是自由呢？有没有吃、吃什么、吃多吃少都事关自由，布票、粮票、肉票怎么来的，干什么用的？“你是要自由还是要面包？”把吃面包一个具体环节的自由从生产、分配、消费面包的整体自由乃至于更大更多的其他自由中抽离出来，对立起来，只能二选一，这是对自由最大的亵渎，在这样的二难选择下，大多数选择要面包不要自由是正常的，却中了出题人的奸计！

一个国家，知识界说不清自由的根本含义，也就不可能让人在价值观上把自由确立为首要价值，也就不可能造就形而下的自由人，更不可能实现普遍的自由，只能被自然、他人甚至自我所奴役，人之可悲，莫甚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