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健：传统的中庸文化和公民社会

在海外生活久了，再回头看中国大陆，总感到那里的文友们和我价值观越来越分裂了。我大致认为是长期网络封锁和被敏感词禁用的久了，人的精神健康指标必然产生变化，正如胃也会记忆吃的习惯，而蔬菜水果在冷热地区的长势也不同，甚至换了土就结不了果。在那块被共产党圈的社会，我的亲朋好友因为信息和知识也都在变化，时间久了互相也就更陌生了。甚至那些不看新闻联播的知识分子，也在看着那些打擦边球的名人《十三邀》，或者马未都谈宋代文天祥的气节，感到些精神安慰。长期下来文人们也就习惯了在言论审查下，自我自由地取着党给的工资，但没入那个屁党，还看着心有灵犀的电视节目。日子过的也挺快活。我们便理解那是中国政府，给大众们洗脑造成的中国富强了，而且也让世界富强的中国梦。他们确实亿人一面，脑子里都灌进了党思想，除了儿童和老弱病残，十四亿人几乎都入了党，而这种态势近来越历害。他们这种变化我没赶上，因此脱节了。有位四川画家来伦敦，就用非常惋惜的语气和我说：你这么有才，不能在中国，太可惜了。他有官职还有别墅。同时我也看到很多父母要与被警察传唤的子女断绝亲情，而子女们也痛恨父母表达对政府的批评。当然，也有儿女为了父母安全，离开了文字狱也不敢放开写作的。都活过退休阶段了，还在说等没了文字狱了，再把父母的文革遭遇写出来。我也常劝周围的文友：抓紧写，老了心态会变成和事佬，进入道可道非常道了。家族也因没记载什么就平庸地散了架。也可以说，共产党改变了以家庭为传统的中国文化，而且，大多数中国人已习惯了这种人质型家庭监控而不觉。像野夫这种有自由意志的作家必竟不多，像严歌苓这种岁数还敢反水的作家也屈指可数。多数文人的心态就是一个字：等。

但“等”这种心态其实对健康不利，有点“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煎熬感，容易得癌症或变成酒鬼。我也劝那些文友们：你就别反党了，好好照顾孩子家庭，抽空多写作吧。但他们一位又一位进了文字狱，或者进了骨灰盒。这个时代就是这么真实地纠结着，又重复着。人们也如习惯了地球在脚下天天自转而不觉了。

今天，我们都清醒地看到中国大陆是因为没有公民社会，没有就事议政的政治环境，也就是没有言论自由。我们也明白，没有个人自由，政府也不会给你民主。台湾经历了蒋介石的独裁多年，直到他死了，台湾青年人拼死拼活地出入监狱，才有了自由和公民社会，有了公民选举。而中国大陆人还只能看党的新闻宣传，也不能互通信息。但总有人还在期待着有人权，走向自由民主。

但最基础的公民社会也许要三代人的付出才会有开始。谁又愿意失去养老金和房子产权去为那个看不见的自由民主奋斗？今天如果你碰到中国大陆出来的游客，你说中国人应该有民主自由，他们会认为你有精神病。

在没有公民意识的社会，特立独行就是反党行为。极权需要人们所思所想的一致，他们最讨厌自由带来的文学艺术多元化。认为自由会带来动乱，破坏和平生活。笼里长大的鸟会认为天空飞的鸟都是些疯子，摔死活该。在中国人眼里香港学生们为自由走上街头时，那就应该被镇压。也就是说，党棍教育下长大的人也成了党棍，甚至比党棍还浑。我说的这种人包括我们身边的华人群体，而且是些能诗能画的一表人材，不是开指甲店的中国新移民。

当中国共产党要打台湾时，也不仅是为了那个海岛的主权，更是他们看到你有自由民主就来气，怕影响共产党的独裁统治。从镇压新疆人可以看到共产党杀戳成性，也不怕战争，更不怕美国和世界任何国家。朝鲜战争、越南战争都以打败联合国军而更自信了。所以共产党随时都会攻打台湾，只要那里的人是公民，有投票权，还能自由上网，那不打台湾是不可能的。我和我父亲以及我的女儿三代人都是在共产党的大小笼子里生活，解放台湾和实现共产主义几乎是一样地被灌进了遗传基因里了。

今天，中国政府复制了欧洲工业革命的发展方式，也就是殖民经验，很快就掌控了全球的工业产业链条，一条殖民化的变种迅速把各国的重工业、轻工业、化工业甚至现代科技的顶端技术，全部回到中国共产党的手中。一场地域政治的混战很快拉开了幕布。因为一带一路就是二百年前英国工业革命所必须扩张产品销售贸易的现实版。而且也在重演提供原材料的国家，再次被殖民化的历史埸景。产品加工和原材料进出口都己经成为中国政府的政治筹码了。人人都知道一带一路就是当代的殖民主义。而英国己处在被中国殖民时期了，英国的航空、军事工业，甚至核电站、5G 网络都只能靠中国投资筹建。就连伦敦的金融城，都设在了上海，随时开业代替英国全融系统。当香港失去了言论自由的事实摆在面前，人们才发现，英国政府已失去了政治话语权。政客们幼稚地拥抱共产党的经济侵略，却忘记硬币是双面的，经济金融的背面就是政治权力的较量。先经济霸权之后也就是政治霸权了。中国的一带一路正利用民主国家的多边主义政策，如欧洲当年传教士们到殖民地传播信仰一样，共产党也是带着消灭民主自由的目标，去扩张新的殖民地。极权会因富有就会实现民主化己成了政治笑话。

民主国家资助和支持了中国崛起，如今的中国共产党已成了威胁欧洲各民主国家的强大政权。几手是世界的老二了。但自从武汉新冠病毒全球大流行以来，欧洲渐渐醒悟：没有民主的极权国家是不可靠的，没有言论自由的社会是危险的。特别是在谎言掩盖着病毒正散播的恐惧之中，人们甚至不相信媒体有公正的言论了。但最具破坏言论自由的是那些以科学的名义说话的专家。因为真相哪怕只说一半，也是谎言。也因此人们把言论自由延伸到了”阴谋论”和”政治正确”的信息里去找些答案。言论自由本是有人文价值观的，但这瘟疫时期真被泛滥了。这是中共的”大外宣”带来的最大伤害。当然，全球七百多万人为此断送了生命，这血的代价也太沉重了。听说意大利的一个与中国经商繁忙的小镇的人口几乎灭绝了。

那么，使中国人获得言论自由，就是全球文明发展的重要事项，甚至超过正在发生的俄乌战争。因为习近平政权是所有极权国家的总后台。是世界无法安宁的祸根，不是什么美国的哈川总统竞选。

当然，我们到死也不相信中国会永久黑暗，也相信人这个种类，只有更文明才能延续，野蛮不符合未来。中国传统的专制文化迟早会崩溃。中国传统文化缺乏自省，很难从文字狱走向民主自由。还会重复着只哀叹历史，而自己正在重复历史的悲剧。这种心态就是不知道自己正处在可悲之地。因为你已生活在集体失忆的笼子里，近墨者黑。

如果知识分子失去讲真话的气节，学会了自我审查，词语里隐藏了那些怕被审查发现的思想，那他同时也意识不到自己在说谎，因为他屈服于恐惧之中。

我们要么被中国共产党殖民化，要么守住民主自由的生活，没有中庸之道。

马 建

2024.8.30 于伦敦树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