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瑜专辑：重要文章】高瑜：奧運年，鮑彤破了「鄧小平總設計師」的神話

序：2008 奧運年，在中共百年的歷史上，是一座用用金錢和權力打造出的夢之年。在汶川地震 8 萬餘死難者屍骨未寒，失去未成年兒女的父母還在豆腐渣的廢墟上哭嚎，北京鳥巢已經為「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披上電子合成的聲光色的華麗外衣。這是一個轉折，是一黨專政下的大國從此走上「中國道路」的崛起。在京奧最喧囂的時分，8 月 20 日中國一位最沈寂的政治老人華國鋒離去了。享受了萬國來朝的胡錦濤，作為鄧小平隔代指定的接班人，給於毛澤東指定的接班人華國鋒高規格的禮遇，為他寫的生平推翻了鄧小平《建國以來若幹歷史問題的決議》對他的否定。影響之大，如同華國鋒從歷史中重新走了出來。中國現實顯示出多重的政治符號。

京奧結束，意味紀念改革開放三十周年系列活動的開始，這是胡錦濤在十七大政治報告中給 2008 年確定的兩大政治任務。毛死後，你死我活爭奪權力的雙方，隨著當年中共最年輕的 55 歲的華主席的離去，都已經消失了。但是親歷者仍在，關於改革的爭論繼續在中國展開，操刀者發社論，能者出書，無權者上網。胡錦濤主政後雖然嚴控新聞和出版，但是整體社會還沒有完全處於失憶狀態。這要感謝黨內外一批還敢於講出、寫出歷史真實的人。

2008 年的年初，被鮑彤贈詩稱為「飛毛腿的」姚監復給我送來他的一篇新作。鮑老的贈姚詩十分精彩，勾勒出一個活脫脫的姚監復。本想在此處引用，一飽讀者眼福，可惜姚先生和我保留的詩稿，都被 2014 年抄家中被抄走，剛和姚先生通電話，年近 89 的他竟然一句也說不全，讓我去問鮑老，而且說，鮑老又給他寫了一首新的。權作欠筆文債吧。

「鄧小平是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是鮑彤創造出來的

姚監復的新作，記述了鮑彤近日和他的一次交談，公開了「鄧小平是改革開放總設計師」的頭銜是他本人提出，由薄一波造神造出來的一個神話。

記憶驚人的鮑彤清晰地告訴姚監復，一九八七年六月二十九日，中顧委副主任薄一波找鮑彤幫忙，為他起草「七一」老同誌座談會上的講話稿，要著重講鄧小平在改革開放時代的重要地位。薄一波詳細交代了他本人的意圖：「恩格斯講過這是一個需要巨人的時代，產生了巨人。我們現在是改革開放的年代，也是需要巨人的時代，也產生了巨人，就是鄧小平這個巨人。」鮑彤按照薄一波的意圖，當天就為他起草好了「鄧小平是時代巨人」的講話稿。著重強調：我們的時代是改革開放的時代，在改革開放的重大問題上，我們要向鄧小平這個巨人請教，因為他的經驗最豐富。起草好之後，鮑彤對薄一波的「鄧小平是巨人」的提法，再三反復斟酌，想起鄧小平在中央說的話：「我個子矮，天塌下來，有他們兩個 (指胡耀邦、趙紫陽) 頂著。」不免產生猶豫，如果薄一波的講話全國一宣傳，老百姓聯想不到文藝復興時代產生巨人怎麽辦？如果老百姓只拿鄧小平的外形和身高和巨人做比較，是不是要產生非常滑稽可笑的效果？上邊會不會誤會為有意在諷刺和挖苦？鮑彤試探著創造了一個「改革開放總設計師」的新詞組，代替了薄一波的「鄧小平是巨人」。稿子交給薄一波後，薄很高興，他評價：「寫得好!」兩天之後，中顧委常務副主任薄一波照稿宣讀，新華社全文照發，鮑彤為鄧小平創造的封號，立刻風靡全國，走向世界，入史，入文、入傳，成為全國人的口頭禪。

13 年前鮑彤的反思

2008 年鮑彤認為「總設計師」這個稱號不準確。「摸著石頭過河」，怎麼有事先的設計？「貓論」，不管是白貓、黑貓、花貓、貪貓，抓住老鼠就是好貓，事後定英雄，與設計有何關系？他認為用「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的稱號代替薄一波的「巨人」的提法是一樁歷史性錯誤。現在看，更準確的稱號應該是「鄧小平是腐敗社會的設計師。」

姚監復在新作中公開呼籲，「鑒於鮑彤為中宣部提供了一個沿用二十多年的崇高詞組，有關部門應解除對鮑彤的監視居住，恢復他的人身自由、言論自由。」我把姚監復的新作推薦給香港開放雜誌，發表後如同一顆驚雷轟炸了政壇。細心人發現，「改革開放總設計師」的崇高稱謂，從此沒有在胡錦濤的官方新的文本中再出現。但是人民出版社 2008 年底出版了《改革開放總設計師鄧小平》一書，將中國改革開放的時間推前到 1975 年鄧小平主持的治理整頓。

中國改革開放從何時開始，一直是中共黨內和理論界長期爭論的話題，這是筆者下篇徵文的題目。神話仍在繼續，神話還在製造是不爭的事實。

2021 年 5 月 13 日

2024 年 12 月 13 日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