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敏：“父亲的自由，是我一生的使命”——王炳章女儿王天安的22年坚持与呼吁

遭中国关押已 20 多年的中国民运人士王炳章即将迎来 77 岁生日，全球各地民运组织与人权团体响应“自由王炳章”组织的号召，正在进行“全球行动营救王炳章”活动。在多伦多，近百人到场支持，为王炳章博士庆生，高喊要求立即从隔离囚犯中释放出来。王炳章的女儿王天安接受本记者站采访感谢各界的关怀和声援。

从天安门到天安：命名背后的深意

王天安 1989 年 5 月出生于加拿大。此时，天安门的“六四”民主运动如火如荼，正面临一个千年不遇的关键时刻。闯关回国声援天安门民主运动绝食的百万青年学生，是王炳章无法放弃的选择。刘晓波等也纷纷闯关回国，亲历这场史无前例的伟大运动。

王炳章飞赴东京准备闯关回国，却在东京被拦截，原因是日本航空应中共要求不准他登机。炳章随即到泰国航空等其他航空公司，但发现处处都有禁止他的告示牌。他返回美国后得知女儿天安出生，便以“天安”命名，以纪念天安门伟大的民主运动。

父亲的囚禁：女儿的呼喊与行动

2003 年王炳章被判刑无期徒刑单独关押时，王天安年仅 13 岁。 “我当时不察觉事情的严重性，以为这是天大的误会，相信只是时间问题，最终必公理彰显。”  王炳章被隔离拘留 6 个月，期间不得与外界接触，之后被控“间谍罪”及“组织、领导恐怖组织罪”。在历时仅 1 天的庭审后，他被判处无期徒刑。逾 22 年后，王天安的父亲仍身系狱中。王天安表示：“当时我真的以为这只是一场误会，他们只是抓错了人，不久之后事件就会平息，然后一切都会安好，但是我从来没想过噩梦会缠绕超过 22 年。”19 岁时，她推迟大学学业，奔走全球，前往加拿大国会、美国国会、联合国人权委员会、欧盟议会、英国国会等地为父亲呼吁。 “我总觉得如不能让他获释，那至少要让他知道他没有白白牺牲。我觉得我有责任让父亲的事迹一直流传下去，而事实上，我感到非常荣幸可以这样做。”

探监三次：隔着冰冷玻璃的短暂重逢

自王炳章于 2002 年被绑架以来，王天安只曾 3 次于韶关监狱探望父亲，该监狱位处距离香港不远的韶关市。每一次探视的时候，两父女都只能隔着冰冷的玻璃见面，四周还有监狱看守紧紧地盯着他们，探视时间也只有 30 分钟。如果探视时所面对的种种还不够折腾的话，那么到那里才真是艰巨的挑战。 “整个过程实在让人心力交瘁，一切总是汲汲茫茫的。监狱看守通知你指定的探视日期，但通知后却不给你多少时间准备。你要申请签证和预订机票，时间很赶，然后你只能在那里逗留几天的时间，随后回来，可最困难的是要离开，因为我知道在回到蒙特利尔的同时，我要抛下父亲。”她说。

被拒入境：中国政府的报复

然而在 2019 年的时候，她和丈夫及 11 個月大的女兒登上了從首爾到杭州的航班，準備去見已經 71 歲的父親。結果是，她在杭州機場被帶到了檢查室，並被告知，根據國安部的命令，她不能進入中國。一週後，王天安一家從首爾飛回加拿大，航班在北京轉機。在北京機場時，王天安再次被拘留，並被遣返首爾，不能直接回加拿大。此后中国政府不再允许她探视父亲，她相信当局要以此惩罚她在美国的敢言和行动。她说：“现实情况让我觉得有点难以为继，有时候，你会问自己是否把事情弄得更糟了，感觉就像情况不进反退。”

父亲的健康与未来：日渐渺茫的希望

王炳章在国内已无亲人。“新冠疫情期间有 2 年半没有父亲的任何消息，过去仅能通信的联系也断掉了。我们想办法打电话到监狱，希望得知父亲的现况，仅得到答复’还活着’。”疫情恢复之后，中共仅允许王炳章的大女儿王青燕和妹妹王梅前往中国探监。今年 3 月和 5 月她们先後到广东韶关监狱探望王炳章，发现他身体很虚弱，不仅有严重高血压，还有静脉炎问题，随时都可能因血压和血栓问题而倒地不起。而且已經大中風過一次、小中風過兩次。”

王天安解释道：“过去 22 年的牢狱生涯给父亲造成巨大的心理创伤，他大部分时间被单独囚禁，与其他人没什么交流，他的心灵十分脆弱，身体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写给我们的信件中逻辑也时常混乱，无法理解父亲想表达的内容。”

不忘初衷：为自由而继续坚守

今年 5 月 8 日在国际人权组织“自由之家”向王炳章博士颁发「2024 年度自由奖」的颁奖典礼上，王天安发表演讲。“尽管我们一家人竭尽全力去努力营救，我父亲却已经在冰冷的铁窗中被囚禁了二十多年，这种难以接受的残酷现实让我锥心般地痛苦。刚父亲被抓时只有 54 岁。那以后的最后岁月里，他挚爱的双亲曾离世。他有六个未相见的孙子孙女。眼下，他最亲近的、对他最尽心尽力的胞妹——我的玉华姑姑，正在与转移性癌症作斗争。因此，她仍然不放弃，拖着病体继续为营救哥哥而奋斗不止。这些还只是这一届对我的家庭如此有意义的部分原因。过去这 20 多年所承载的痛苦难以言表，我们整个家族都被父亲受过的坐所笼罩。在为营救我父亲出狱而辗转奔走的过程中，我们所受的无助感和挫败感如排山倒海，难以尽述。更难以形容尽述了他的被囚使我们陷入了情感的混沌。从愧疚中我们辜负了他而产生痛苦和绝望，到了因为还想继续过自己的日子而萌发的罪恶感和耻辱感，凡此种种，让人仿佛坐上了地狱般的心理过山车，猛然望不到尽头。”

“但这种经历也是一种馈赠。我自己的许多人生经历都是在声援父亲的过程中形成的。我很荣幸能够有这样的使命带领我长大成人。它为我提供了方向感、信任以及友谊丰富的生活经验，拓宽了我的视野和眼界。我也很感慨今晚有这个机会和我六岁的女儿 Sol 分享这一切，希望她不仅能进一步了解她的外祖父，也能进一步了解我们所生活这个复杂的世界。”

结语：爱的力量，让抗争继续

尽管 22 年的等待漫长且痛苦，王天安始终未曾放弃。她相信，只要父亲的名字被记住，他的牺牲就不会白费。她说：“我最不愿看到的，是他和许多政治犯被遗忘。国际关注至少能确保他们的安全，而我们的努力，必定会为未来带来更多希望。”王天安表示，她雖然已经 15 年沒能見到父親，但和很多政治犯家庭相比，她還算幸運的，因為大多數政治犯在被長期拘留後，導致家庭破裂、貧窮，她的許多在中國倡導人權的盟友患上了抑鬱症和其它心理疾病。

在父亲即将迎来 77 岁生日之际，她再次呼吁：让世界记住王炳章的名字，让自由的光芒照亮铁窗后的黑暗。

2024 年 12 月 30 日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