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之音：解密时刻：刘连昆少将 台海间谍第一案（中）

*邵正宗退出情报工作*

后来，台湾军情局认为没有更妥善的办法协助邵正宗和沈丽昌离开中国大陆，邵正宗也因此停止为台湾军情局工作。

庞大为：因为那时候邵正宗也很灰心，因为你答应我的事没做到嘛，那我也不想做了。不想做，张志鹏就建议，他说我们给他一点资本，让他去做生意好了。

解说：据庞大为在《情报札计》中透露，当时庞大为建议台湾军情局出资 20 万美元，在深圳或珠海设立公司，交由邵、沈二人经营，以缓和情势，兼顾工作发展。但是当时的台湾军情局副局长杨学晏认为不妥，因此决定发给邵正宗 7 万美元的遣散费，并给了沈丽昌一笔补偿金。

庞大为：“是 10 万 (美元)。那张志鹏说，其中 3 万给了沈丽昌。有没有，我们不知道。”

解说：沈丽昌于 1997 年前后以儿子在西班牙读书为名，移居西班牙。

对于邵正宗准备离开中国大陆，以及他后来退出台湾军情局的工作，刘连昆并不知情。

庞大为：（但是）这个事情呢，并没有让刘连昆知道，并没有。为什么，因为知道了以后就好像会对刘连昆产生影响。因为刘连昆当初没有想到，你要我参与这个工作，结果你自己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会很奇怪。所以这些关系都是很微妙的。

*刘连昆提供的情报*

解说：从 1992 年开始，刘连昆向台湾提供了大量机密情报，包括解放军采购军备的情况、对台“六大战法”、以及中国接收香港的计划等。

1992 年 11 月，刘连昆报告，中国首次从俄罗斯购买 40 架苏 -27 型战机以及 5 套 C-300 防空导弹。

1993 年 1 月，刘连昆报告，中国以 7 亿美元购买 14 架苏 -30 型战机。

庞大为：有一次我跟刘连昆谈一个问题，就是对台工作的问题。中共对台工作，我们想知道江泽民他的想法究竟如何。他说，他就跟我讲，他说你去看江泽民对外交人员、外事人员的讲话，你去看那个文件，你就可以了解。那个文件是绝对机密的，是绝密的。

解说：1993 年 1 月 13 日，中国领导人江泽民在中国中央军委扩大会议上提到新时期解放军的战略方针，但是有关战略方针的内容在文件中被删略，因此台湾军情局指示刘连昆收集这个战略方针的内容。

93 年 3 月 5 日，刘连昆以手抄件的形式报告了有关内容，即中国的战略部署重点已经调整到东南沿海、中印边境以及南中国海。台湾军情局认为这一情报具有重大战略意义，特别在 5 月 6 日将这一情报作为重大情报通过台湾参谋总长刘和谦报告给当时的台湾总统李登辉。

庞大为认为，这是刘连昆提供的最有价值的战略情报。

庞大为：事实证明，中印问题到现在还不能解决，还在东南沿海，为了南沙群岛也还在争执。所以这个情报的这个时效性能拉到十年以上的。好情报，是好情报。

*间谍的报酬*

解说：金钱是表彰间谍的常用手段，各国间谍机构莫不如此。

庞大为：奖金的发放一般是按照文件发布的时间、长短，发布单位的层级，还有发布时间的内容，重要性，你比方说，绝密、机密、秘密，有机密性的文件是一定有奖金的。那发放，如果当月发放，你就能拿到，那这个奖金额度也比较高。

解说：据庞大为说，刘连昆提供情报所获得的奖金，每次少则 40 万台币，多则百万台币以上。发给刘连昆的情报奖金主要是由少康专案的交通员张志鹏转交的。

庞大为：他这个奖金呢，我们一般都折的美金，请张志鹏转交给他。那我们会告诉他有多少钱多少钱，这样子。

解说：据估计，台湾给刘连昆发放的工资和奖金总共达到四、五千万台币，其中奖金为 2500 万台币，相当于 85 万美元。刘连昆曾经常常把机密文件带回家，在夜里进行拍照。一次，他妻子发觉了他的行动，非常惊恐，以自杀相威胁，要刘连昆不要害了自己和家人。台湾军情局得知此事之后，曾经给刘连昆 10 万美元，在北京购置了一处房产，作为工作场所。

据庞大为估计，张志鹏也获得了 1000 多万台币的奖金。另外，像刘连昆和邵正宗一样，张志鹏每个月也从台湾军情局领取薪水。

*台军情局副处长大陆历险*

1994 年 12 月，台湾军情局为了加强与刘连昆的联系，并且通过刘连昆进一步渗透中国军方高层，扩大情报网络，派遣庞大为再次前往中国大陆，秘密会晤刘连昆。

12 月 4 日，庞大为到达香港和张志鹏碰面，研究进入大陆的细节，包括和刘连昆会面的时间、地点、方式、安全符号、联络办法等。

当天下午，庞大为还与在香港的台湾军情局特工李志豪见面，请他于 5 天后在珠海拱北海关接应，协助将庞大为即将在中国大陆拿到的机密文件从澳门携带出境。

12 月 5 日，庞大为以看病和投资为名，从香港坐火车抵达广州。到华厦大饭店登记入住以后，下午前往广州军区总医院看病。此时，庞大为早已知道自己患有血癌。果然，检查结果证实白血球数量异常。医院要求庞大为立即住院治疗。庞大为则表示第二天再来办理住院手续，随后离开医院。

下午 5 点，庞大为准备出门，与张志鹏按照事先约定的时间见面。但是在饭店大堂里，庞大为发现了异常情况。

庞大为：我一进去以后就看到有一个人，是一个人单独站在那儿。他好像无所事事，穿红上衣，牛仔裤，身高 1.78。我就觉得这个人很奇怪啊。那我就故意走动，希望从另外一个角度来判断他，我一走动以后，他也走动。

解说：庞大为怀疑自己受到跟踪。于是他要验证自己的怀疑。

庞大为：我就走动，但是走动一下以后，要快到出口的时候，我就停下来，因为什么？一般跟踪有原则，是什么呢？在拐弯、出口这些地方啊，他必须要跟上，因为就怕这个环节没有跟上的话会脱掉。但是我在那个环节，我就故意停下来，看他会不会跟上来。结果他就跟上来。” （就）现在开始变成是我注意他，不是他注意我了。

解说：这个人的行动加深了庞大为的怀疑，于是庞大为进一步注意这个人。

庞大为：我出去以后呢，我就等计程车。我等计程车的时候就发现，他跑去跟一个女的说话，那在我的判定是他叫女的回去报告。

我一面等车一面看他坐什么车，结果他走到对面，找了一个骑摩托车的人，在那边发动摩托车待命。等到我上了计程车，他开始跟我。

在过桥的时候，堵车的时候，我就回头看，看到他们两个人就跟上来，但是跟上来前面有路他又不走，他又停在我两个车位后面。这就是“此地无银”！但我一看我就知道了，心里有数了。我就不敢直接到约好的地方见面了。

本来约白天鹅见面，我就跑到东方宾馆去了，那进了东方宾馆以后呢，我就找一个角落，看不容易看到的角落坐在那儿，隔了三分钟不到，他们两个人跑进来了，他们两个跑进来。但是他不知道我坐在角落，哎呀跑过去，然后两个又分开，又各走各的，然后又跑回来会合。然后我就站起来走出来，他们一看我走出来了以后，知道我没走掉，又放心了。

解说：这时，庞大为从宾馆里面出来后就开始着急了。

庞大为：等了十几分钟没有计程车，好不容易来了一部，我一想，一看约会的时间已经过了 45 分钟了，那如果我今天没有办法跟他们联络上，明天可能他们会加大围捕的力度，所以只有今天非把这事办完不可。所以我只好叫他开白天鹅，开去白天鹅。

解说：此时，在白天鹅宾馆等候多时的刘连昆和张志鹏并不知道庞大为已经受到跟踪。

庞大为：我计程车一到宾馆，他们摩托车也跟到宾馆以后，他们第一件事是封锁另外一个出口，旁边有一个门嘛。那我从正门进来，他们两个人分开，一个去封锁这个门，一个在这个门等。这就给我机会了，我一进去就看到张志鹏伸个脖子在那儿，因为过了好久了嘛！我一看到他，我说我走近他，我不跟他打招呼，我说你不要讲话，我说我被跟踪了，我们先上个厕所，到厕所讲。

我只有五分钟时间。他说刘先生在上面，要不然你先见见他，我想也好，因为我带着东西嘛，我就上去交给他，就跟他五分钟交涉。

*庞大为与刘连昆的第二次会晤*

解说：庞大为利用这五分钟的机会进入了刘连昆的旅馆房间，把台湾军情局给刘连昆的慰问金和慰问品交给他。庞大为告诉刘连昆，自己得了血癌，今天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

庞大为：一讲完，他的眼泪就掉下来了。那我就给他敬了一个军礼。后来我们就分开了。否则的话，如果我不是生这个病哪，我有更突破的思想。原来呢，我的规划，甚至我到北京去开个公司，你知道吧。开个公司，就是就地我只开公司，居间联络。

我本来是想到北京的，如果那一次我进去不是被中共发现的话，我可能到北京了。

他说他本来想找我去北京介绍我一个人给我。这个人升了上将啊。后来这个人也被审查，审查了一年，因为他是刘连昆的上司。审查一年以后出来还升官。没有事。

解说：据信，刘连昆所说的这个解放军高级将领就是担任过解放军总装备部部长、国防部长和中央军委副主席的曹刚川上将。遭到跟踪使庞大为和刘连昆一起去北京会见更高级别军事将领的计划未能实现，而且庞大为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提前一天于 12 月 6 号清晨离开饭店，搭乘广九铁路的直通车返回香港，而不是按原计划从澳门出关。他原来准备自己携带出境的刘连昆提供的情报也交给张志鹏带出。

不过，就在第二天，庞大为又派张志鹏返回广州去找刘连昆，原因是当时刘连昆对李登辉的所谓“台独”行动感到不满，怀疑自己充当台湾间谍是帮助“台独”分裂国家，可能是个错误，还因此表示要退出情报工作。当时已经升任为台湾安全局局长的殷宗文也曾经特别为此请张志鹏转告刘连昆，台湾军方和情报单位是反对台独的。

由于主张台湾独立的民进党人陈水扁在 1994 年 12 月 3 日的台北市长选举中高票当选，庞大为还特别请张志鹏向刘连昆解释台湾当时的省、市长选举，并表示“虽然民进党获胜，但不能只看到负面，应了解这是民主政治发展之必然过程”，希望刘连昆“务必坚定信心和决心，为国家前途开创光明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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