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raphine:评曹长青《普京的真面目》(二)
(四、原文“普京当总理时,对付车臣恐怖主义分子的强势作风深得俄国民心”至“俄国经济没比过中国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部分)
这部分试图将普京的上台描绘为“强人救世”的历史转折点,并将 90 年代俄罗斯的经济困局、社会崩溃与政治寡头化,全部归咎于“美国主导的休克疗法”,进而营造出一种“叶利钦亲美误国、普京挺身救国”的叙事框架。表面上看,它似乎引用了部分真实事件(如休克疗法、寡头问题、车臣战争等),但整体内容充斥着严重的事实错误、因果谬误、意识形态指控和民族主义化的历史简化,混淆了复杂历史的责任结构,并刻意为普京辩护。我们依次对文中主要论点进行批判性澄清。
首先,关于普京“亲赴车臣前线”的描述,被刻意渲染为一种“舍身赴险、鼓舞士气”的英雄壮举。这一事件确实有记录:2000 年 1 月 1 日,普京以代理总统身份视察达吉斯坦与车臣交界的军营。但这次访问是在前线军事控制区域、安保等级极高的情况下进行,属象征性的政治动作,而非“连夜换飞机、换直升机、再换汽车”式的生死奔袭。俄罗斯国防部早已清空战区、安排迎接,现场布置也非实战状态。因此将这类动作包装为“冒着巨大危险、只为鼓舞士气”的行为,不仅过度夸张,更是有意识地将普京形象戏剧化、神话化,使其宛如军中英主,而非处于高度安保运作系统中被精心保护的国家元首。
其次,对车臣战争的描述极为扭曲。文中称“军事强攻 + 推心置腹换取高度自治”让车臣“成为最坚定盟友”,这不仅是对车臣共和国惨烈历史的遮蔽,更是对普京治下暴力政策的洗白。事实是,第二次车臣战争(1999–2009)由普京在代理总统时期主导,采用“焦土战术”对格罗兹尼进行大规模轰炸与镇压,导致大量平民伤亡。据《人权观察》等组织报道,俄军在车臣犯下系统性战争罪行,包括虐待、失踪、大规模屠杀等。所谓“推心置腹长谈”,更是一种荒唐的神话。普京的解决方式是扶持亲俄的车臣政客——最重要的就是拉姆赞·卡德罗夫(Ramzan Kadyrov)家族,通过金权交易、武力压制与“恐怖换和平”策略,建立一个实质上独裁而非自治的地方政权,所谓“坚定盟友”的地位,完全建立在高压维稳、巨额联邦拨款与对莫斯科的绝对服从之上,绝非和平谈判所致。
接着,文中将普京上台时面临的“经济烂摊子”归因于“美国经济学家萨克斯推动的休克疗法”,这一因果归责结构本身就存在严重误导。首先,杰弗里·萨克斯(Jeffrey Sachs)确实曾在 1991–1993 年为俄国早期改革提供咨询意见,但他本人并未设计或主导俄罗斯政府政策,其“休克疗法”建议在实施过程中大打折扣。其次,俄罗斯的私有化设计与腐败问题,关键并非因为听从美国建议,而在于俄国自身政治制度缺失、执法体系薄弱、地方寡头与政治精英联盟的结构性弊病。例如,以阿纳托利·丘拜斯为首的俄国私有化推手,与寡头集团、媒体权贵关系密切,导致代金券计划沦为大规模权贵洗劫国有资产的通道。这一过程的关键问题在于缺乏透明机制与法治保障,而非“美国误导”。萨克斯本人后期也多次公开批评俄国政府未落实其提出的制度配套建议,如反垄断法规、税制改革与社会保障机制等。
更荒谬的是,文章称“叶利钦之败在于亲美,未听从欧洲经济学家的渐进私有化建议”,再次虚构了一个不存在的因果结构。事实上,在 90 年代初,整个西方主流机构(包括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德国财政部)均推动快速市场转型路线,并无清晰的“美欧之别”。而且俄国政府最终采纳的私有化方式也非全盘照搬美方,而是以政治权贵与企业家联盟利益为优先考量的混合制度。将苏联解体后的社会震荡、寡头崛起、制度失败一概归咎于“美国害俄国”,是一种高度民族主义的转嫁叙事。
再看文末对于中国模式与俄罗斯改革的对比,也是典型的选择性叙述与历史重构。确实,中国实行了“渐进式改革”策略,并通过“先特区试点、再扩展全国”的方式避免了系统崩溃。但作者完全忽略了中国这一过程的特殊前提:强势党国体制、土地制度封闭、信息控制能力、军队绝对服从政权,使得渐进改革成为可能;而苏联与俄罗斯在冷战结束后已经解构了原有极权体制,社会结构与经济控制力远不如中国,改革路径本就无法复制。更关键的是,文章有意忽略了中国改革过程中的巨大代价,包括社会不公的积累、腐败蔓延与环境破坏等系统性问题,单方面将其神化为“邓小平远胜叶利钦”的比较,不仅削弱了历史分析的复杂性,也无视两国结构性差异。
至于所谓“中国获得了第一桶金、海外华侨投资助力”的论调,也只是部分因素。中国的经济腾飞依靠的不仅是资本涌入,更是制度性压制劳动力、国有资产低价释放、城乡二元化制度等多重因素组合,这些结构性要素在俄罗斯的历史与制度背景中根本无法复制。简单把中国成功归因于“新加坡经验 + 华侨资金”,不过是为普京的强权道路寻找合理化的借口:暗示“民主改革失败,威权整顿才有效”,从而回头强化普京政权的合法性。
综上所述,这段文字通过不断夸大普京的军事果敢、掩盖车臣战争暴行、美化其政治继承正当性,再辅以“美国误导论”来掩盖俄罗斯自身的制度性崩溃,并借中国改革模式作为对照,构建出一种“普京式强权是俄国唯一出路”的虚幻逻辑。这种叙事在策略上具有极强的情绪动员力,但在历史真实面前却漏洞百出。
(五、原文“普京没当总统之前,在总统府陪叶利钦参与跟金融寡头的交涉时”至“在叶利钦时代,俄罗斯共产党很长时间都是国会第一大党”部分)
这一段文字试图以一连串看似量化的数据与制度描述,来强化普京“凭政绩赢得超高人气”的形象,并进一步宣称俄罗斯在普京治下不仅经济腾飞、社会稳定、族群和谐,而且实现了和平转型、反腐维稳、政治理性等“西方做不到”的成就。乍看之下,这段文字数据密集、逻辑严整,但仔细分析便可发现其中充斥着事实性错误、统计操控、制度美化、逻辑跳跃与意识形态掩盖,是典型的高度加工后的权威幻觉叙事。以下将逐步拆解其逻辑陷阱与虚构成分。
首先,关于“普京反寡头、恢复经济”的叙述存在严重事实误导。普京确实在其第一任期(2000–2004)采取了一系列打击寡头的行动,最著名的是对石油巨头尤科斯(Yukos)和其老板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清算。然而,这场“反寡头运动”并非全面清理权贵资本,而是一次权力重组:不听话、可能威胁克里姆林宫的寡头遭到打压,而那些顺从体制、听命于国家利益的寡头则被整合为“新国家资本主义体系”的一部分。俄国并未实现真正意义的“资本去政治化”,而是将权贵资本更深地纳入到国家安全结构之中。以谢钦(Igor Sechin)为首的“国家寡头”正是在这套新秩序中迅速崛起,远不如作者所声称的“国家重新掌控经济局势”那般简化。
接着,文中罗列的俄国经济增长数据看似令人信服,实则高度片面化。2000 年之后,俄国 GDP 确实经历快速增长,但其主要动力是国际油价飙升(尤其在 2000–2008 年间布伦特原油价格从每桶 20 美元上涨至 150 美元),而非普京个人政策能力的体现。经济学家如 Barry Ickes、Anders Åslund 等都指出,俄国经济复苏很大程度上是资源周期性红利,并非体制性改革结果。至于“人均收入从 300 美元升至一万美元”,这个叙述缺乏标注时间节点与购买力标准;联合国和世界银行数据显示,俄国人均 GDP 在 2000 年约为 1770 美元(按现价美元),在 2013 年达到峰值约 1.6 万美元,2022 年后又因制裁和汇率贬值急剧下降。作者选择性跳跃指标变化区间、规避危机年份,属于典型的“时间剪辑式”宣传伎俩。
关于所谓“普京改善底层福利”“养老金提升”的描述也存在结构性夸大。普京确实在其第一任期中调涨了养老金和最低工资,但与同期通胀率与地方财政压力相比较,这些上涨幅度并未实质性改善绝大多数退休人员与工薪阶层的生活水平。俄国至今仍是所有 OECD 成员中,退休金替代率最低的国家之一,区域经济差距也在普京时期持续扩大,远东、西伯利亚与北高加索的基础福利长期被边缘化。
尤其令人警惕的是文中声称“俄国媒体大多数是私营,享有言论自由”,这是一项近乎荒谬的说法。自 2000 年普京上台以来,俄罗斯逐步建立起对主流媒体的控制机制,包括将电视台(如 NTV、Channel One)重新收归国家控制,立法打压外资媒体,设立“外国代理人法”,并系统性打压独立媒体(如《新报》《独立电视台 Rain》等)。截至 2022 年,《无国界记者》将俄罗斯新闻自由指数排至全球末位。至于所谓“没有网络防火墙”,在乌克兰战争爆发后,俄罗斯通过“主权互联网法”大量封锁境外媒体网站与社交平台,对国内言论进行全面监控。将如此封闭的信息控制环境描述为“没有防火墙”“自由获取海外信息”,不仅荒谬,更是赤裸裸的误导。
关于车臣局势与族裔稳定的描述也极具选择性。诚然,车臣局势在 2009 年后实现了“表面稳定”,但这种稳定是建立在卡德罗夫家族“地方暴政”之上。普京通过赋权与资金交换,将车臣变成一个权力高度集中的地区特区,其内部人权状况长期为国际社会所谴责(包括秘密拘押、暗杀 LGBT 人士与异议者)。而俄国的穆斯林并非“完全不闹分裂”,事实上,北高加索地区长期活跃着各种伊斯兰极端组织,俄联邦安全局定期发布打击恐怖活动报告。文章将复杂的民族、宗教、地区治理问题简化为“普京一人解决”的个人英雄叙事,彻底忽视了制度性结构与治理难题。
至于作者声称“普京参与起草宪法”“给予共和国自治地位”“杜绝政治清算”的说法,存在混淆历史与现实的严重问题。俄罗斯现行宪法诞生于 1993 年,主导者是叶利钦政府与当时的自由派精英,并非普京;普京参与的是宪法在 2008 年后多次修改,尤其是 2020 年修改宪法以延长自己总统任期至 2036 年的“终身执政条款”,这与“立宪者”的角色天差地远。所谓“杜绝政治清算”更是对现实的恶意遮蔽:自普京上台以来,包括反对派领袖涅姆佐夫(遭枪杀)、纳瓦尔尼(中毒入狱)、伊利亚·亚辛(被判刑)、数百名地方议员与异议人士遭遇排挤、逮捕、流放,形成一个彻底压制政敌的国家机器。
文末关于“统一俄罗斯压倒共产党”“否则就是共产党回来”的说法,本质上是将普京体制塑造成“唯一选项”的政治恐吓。事实上,俄共在普京掌权后已失去苏共时期的群众动员能力,变成一个符号化反对党,并未构成实质威胁。统一俄罗斯之所以长期占据杜马主导地位,靠的不是民意竞争,而是选举操控、媒体偏向、在野党打压与行政资源倾斜。俄罗斯学者谢尔盖·卢基扬诺夫、Steven Fish 等均指出,杜马中所谓的“多党制”,不过是制度表面的装饰,真正的政治决策始终封闭在总统府与安全会议的权力核心之中。
综上所述,这一段文本以数据装饰与叙事包装为手段,通过遮蔽制度性权力结构、夸大个人领袖功绩、丑化民主对手、误导经济因果、编造自由言论环境,完成了一场典型的“领袖合法性神话建构工程”。它的政治功能不仅是美化普京,也是向外界输送一种“强权有理”“民主混乱”“只有他能救俄罗斯”的威权主义逻辑。这种写作必须被揭穿、被批判、被彻底去神话化。
(六、原文“普京是独裁者,这个标签已经被西方十几年的媒体轰炸刻印到每个人的印象中”至“再概括一遍说,即使压根没有这两次修宪”部分)
这一段文字试图通过一系列看似“常识性澄清”,为普京“非独裁者”辩护,并以情绪性语言反击“西方妖魔化”,实际上,它建立在对法律逻辑的曲解、宪政事实的掩盖、历史语境的断裂与民意机制的伪造之上,本质上是一种系统性虚假论述。在包装之下,它本质上是一次为终身执政合法化背书、为强人统治洗白的意识形态操作,我们必须从宪法制度、权力实际运作、选举环境与言论空间等多个维度揭示其深层谬误。
首先,关于普京是否“独裁”,不能仅凭“是否连任”或“是否高票当选”来判断。政治学中对独裁体制的判断,从不依据某人是否赢得选举,而在于权力是否集中于个人或少数集团手中,并是否压制反对派、操控媒体、限制公民自由与政府问责。以此标准判断,普京自 2000 年以来不断集中总统与总理权力、操控议会、控制法官任命、打压异议者、消除政党竞争与媒体独立性,其政权特征早已构成“选举型威权主义”(electoral authoritarianism),这是学界对普京体制的基本共识。
其次,作者关于“普京不是贪权者”“当初拒绝叶利钦提名”的说法,源自普京在半自传《第一人称》中的回忆,但完全缺乏独立第三方印证。即便该细节属实,也无法据此推导出“他不爱权力”的结论。历史上众多专制统治者在上台初期亦曾犹豫、装模作样、塑造清廉形象,这种叙述更像是一种政治建构的自我神话,而非权力结构的本质写照。普京接受权力后采取的一系列行为——包括大规模重构安全机构、遏制独立媒体、政治暗杀、对反对派系统打压——清晰地说明他不仅接受了权力,而且以系统化方式巩固、扩大并长期霸占了这一权力。
关于“普京未修改宪法,只是合法连任”的说法,则更是一个精心编织的法律虚构。俄罗斯 1993 年宪法原文确实允许总统连任两届,但并未规定可以无限制“隔届再任”;而 2008 年普京将总统职位交给梅德韦杰夫,再由后者修改宪法将任期延长至六年后,普京重返总统之位。这一“轮流坐庄”的安排并非出自自由选举,而是一种“双头政体”掩盖下的权力假让渡机制,意图在形式合法性下实现实质终身执政。到 2020 年,普京更通过“归零条款”明确修宪,将其之前的任期全部作废,从而可以再连任两届至 2036 年。此举与其说是法律延续,不如说是对宪政精神的背叛与程序的操控。
值得强调的是,这一“归零修宪”并非“西方歪曲”,而是由普京本人公开推动、杜马配合通过,并通过结构性操控进行的“全民公投”加以确认。该次公投过程充满瑕疵:选票设计模糊、观察机制受限、政府资源大量用于宣传“修宪正当性”、民众表达自由受限,而疫情管控更进一步压缩了反对声音的组织空间。国际选举监察组织并未认定此次公投“自由、公正”。因此,将其投票结果(77.92%)作为“人民真实民意”的凭据,是一种对公共表达环境的严重误读,甚至是一种有组织的伪造共识(manufactured consent)。
进一步说,文中将普京修宪比拟为罗斯福连任,不仅是类比错误,更是历史语境的恶意置换。罗斯福连任发生在二战极端条件下,当时美国宪法确实未设两届限制,而这一制度本身就是在罗斯福之后被认为“集中权力危险”而修正的。而普京不仅在制度上延长权力,还系统性地破坏选举公平、消灭制度制衡,这种与罗斯福所处的法治框架根本不可类比。在缺乏反对派、新闻审查普遍、议会被统治党长期控制的情况下,即使存在“选票”,在缺乏自由竞争与制度制衡的前提下,也无法令任何成熟民主政体承认其合法性主张。
更值得警惕的是,文中多次重复“俄国没有防火墙”“媒体是私营”“信息自由”“民意真实”等说法,试图营造一个民主开放的国家形象。但事实是,普京政府长期推行“软审查”政策(soft censorship),通过法律(如“外国代理人法”“诽谤刑事化”“抗议犯罪化”等)对新闻机构与网络言论进行系统压制;2022 年俄乌战争爆发后,独立媒体几乎被完全取缔,《新报》被吊销执照,国际社交平台如 Twitter、Facebook、Instagram 被封锁。更关键的是,在俄罗斯,批评政府的声音不仅被剥夺平台,还面临剥夺自由,甚至剥夺生命的真实威胁——纳瓦尔尼被下毒、关押,涅姆佐夫被暗杀,亚辛被判刑,这些都是对普京政权“非独裁性”最有力的反证。
综上所述,这一段的写作策略在于以“常识澄清”“合法条文解释”“感性事例铺陈”“西方阴谋驳斥”等手法,建立起一个表面“守法”“理性”“受欢迎”的普京形象,实则为极权制度的合法性粉饰服务。它不仅掩盖了俄罗斯制度性民主崩溃的真相,还为集权统治寻找文化合理性(如民族特殊性、危机时期需要强人等)。这类叙事的最大危险在于,它用似是而非的语言掩盖事实,以技术合法性取代政治伦理,以程序幻觉遮蔽制度真空,正是当代威权主义最常用的合法性制造机制。面对这类文本,最重要的不是逐字反驳逻辑,而是要揭示其背后的制度性暴力与历史歪曲的工程性策略,拒绝被“讲道理”的面具所误导。
参考资料:
Fish, M. Steven. “The Kremlin Emboldened: What Is Putinism?” *Journal of Democracy* 28, no. 4 (2017): 61–75.
Gel’man, Vladimir. *Authoritarian Russia: Analyzing Post-Soviet Regime Changes*. Pittsburgh, PA: University of Pittsburgh Press, 2015.
Gessen, Masha. *The Future Is History: How Totalitarianism Reclaimed Russia*. New York: Riverhead Books, 2017.
Gessen, Masha. *The Man Without a Face: The Unlikely Rise of Vladimir Putin*. New York: Riverhead Books, 2012.
Golos Movement. *Preliminary Report on the 2020 All-Russia Vote on Constitutional Amendments*. July 2020. https://golosinfo.org.
Hale, Henry E. “Russian Federalism: Institutions and Reforms.” In *Developments in Russian Politics 9*, edited by Richard Sakwa et al., Durham, NC: Duke University Press, 2019.
Hoffman, David. *The Oligarchs: Wealth and Power in the New Russia*. New York: PublicAffairs, 2002.
Human Rights Watch. *Russia: Voting Manipulated to Preserve Putin’s Rule*. July 2, 2020. https://www.hrw.org/news/2020/07/02/russia-voting-manipulated-preserve-putins-rule.
Human Rights Watch. *Russia: Widespread Torture in Chechnya*. November 13, 2006. https://www.hrw.org/news/2006/11/13/russia-widespread-torture-chechnya.
Levitsky, Steven, and Lucan A. Way. *Competitive Authoritarianism: Hybrid Regimes after the Cold War*.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0.
Lipman, Maria. “How Russia’s Government Shapes the News.” *Current History* 113, no. 765 (2014): 251–256.
Moore, Cerwyn. *Chechnya: From Past to Future*. London: Anthem Press, 2010.
Naughton, Barry. *The Chinese Economy: Transitions and Growth*. Cambridge, MA: MIT Press, 2007.
Patterson, James T. *Grand Expectations: The United States, 1945–1974*.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6.
Pei, Minxin. *China’s Trapped Transition: The Limits of Developmental Autocracy*. Cambridge, MA: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06.
Politkovskaya, Anna. *A Dirty War: A Russian Reporter in Chechnya*. London: Harvill Press, 2001.
Reporters Without Borders. *World Press Freedom Index 2022: Russia*. https://rsf.org/en/country/russia.
Reporters Without Borders. *World Press Freedom Index: Russia*. https://rsf.org/en/country/russia.
Rutland, Peter. “Putin's Economic Record: Is the Oil Boom Sustainable?” *Europe-Asia Studies* 60, no. 6 (2008): 1051–1072.
Sachs, Jeffrey. *The End of Poverty: Economic Possibilities for Our Time*. New York: Penguin Press, 2005.
Sachs, Jeffrey. “What I Did in Russia.” *The Atlantic*, March 2000. https://www.theatlantic.com/magazine/archive/2000/03/what-i-did-in-russia/377408/.
Sakwa, Richard. *The Putin Paradox*. London: I.B. Tauris, 2020.
Soldatov, Andrei, and Irina Borogan. *The Compatriots: The Brutal and Chaotic History of Russia's Exiles, Émigrés, and Agents Abroad*. New York: PublicAffairs, 2019.
Soldatov, Andrei, and Irina Borogan. *The Red Web: The Kremlin’s Wars on the Internet*. New York: PublicAffairs, 2015.
Souleimanov, Emil Aslan, and Huseyn Aliyev. *The Individual Disengagement of Avengers, Nationalists, and Jihadists: Why Ex-Militants Choose to Abandon Violence in the North Caucasus*. London: Palgrave Macmillan, 2014.
Treisman, Daniel. *The Return: Russia’s Journey from Gorbachev to Medvedev*. New York: Free Press, 2011.
Treisman, Daniel. “Putin’s Silovarchs.” *Orbis* 49, no. 1 (2005): 141–153.
World Bank. *Russian Economic Report*. Multiple issues, 2001–2015. https://www.worldbank.org/en/country/russia/publication/russian-economic-report.
World Bank. *Transition: The First Ten Years – Analysis and Lessons for Eastern Europe and the Former Soviet Union*. Washington, D.C.: World Bank, 2002.
Åslund, Anders. *How Russia Became a Market Economy*. Washington, D.C.: Brookings Institution Press, 1995.
Åslund, Anders. *Russia’s Capitalist Revolution: Why Market Reform Succeeded and Democracy Failed*. Washington, D.C.: Peters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 2007.
2025 年 4 月 2 日上传